作家,泛指以文学创作为己任的文化工作者,有时也指在文学领域功成名就享有盛誉的那些人。其实,“作家”这个词的意涵也经历了一个发展变化的过程。它最早见于《三国志.杨戏传》:“请为明公以作家以譬之。”意思是说,请允许我为您治理家务打个比方。《晋书.食货志》载:“(汉)恒帝不能作家,曾无私蓄。”意思是说,汉恒帝因不善治家理财,才弄得没有积蓄。这足以证明,从三国到晋代,“作家”的本意指的是“治理家务”。“作家”代指写作者大概始于唐代,据北宋李日方撰《太平广记》载:唐宰相王好与人作碑志,有送润毫(酬劳,即今人所谓润笔费、茶水钱)者,误叩右丞王维门。维曰:大作家住隔壁。
年少时喜读长篇小说,读的第一本书是浩然写的《金光大道》,之后就是欧阳山的《三家巷》、冯德英的《苦菜花》、巴金的《家》《春》《秋》三部曲……那时,我对作家是一种仰望的视角,觉得他们无愧于“灵魂工程师”的称号,他们笔下的人物性格迥异活灵活现,他们讲述的故事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他们描绘的世界光怪陆离多姿多彩。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只是满足于在书卷里与中外文学大师神交,满足于做一个闻着油墨芬芳的幸福的读者,不敢想象自己在某一天会成为作家中的一员。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终于开始“爬格子”,渐渐的有一些稿子被省级以上报纸采用,似乎给我打了一针强心剂,极大地增强了我的自信心。特别是五十岁以后,我把写作当成一种业余爱好,迄今已在纸媒和新媒体发表百万量级的文学作品(包括诗歌、散文、杂文、小说等多种体裁),出版了个人的第一本散文诗集《缤纷四季》。尽管如此,我仍然对“作家”这个称谓比较排斥。在潜意识里,我始终认为“作家”与木匠、铁匠、泥瓦匠等手艺人并无本质上的区别,都是凭本事吃饭。本领高强的可以出畅销书甚至改编影视剧,名利双收;学艺不精的就该坐冷板凳陪太子读书。这也是市场原则的内在要求。所以,我宁愿自己只是一个草根写手,也不愿到专业作家群里去滥竽充数。但奇怪的是,身边的文友绝大多数都是作家,要么是市县一级的作协会员,要么是省作协、中作协的会员,要么是各文种或行业的作协、学会会员。这下尴尬了,面子上多少有点挂不住。关键还在于,在给文学期刊投稿时,若是没有“作家”这个名头,人家很可能随手把你的文稿丢进垃圾桶,怎一个“尬”字了得。
尴尬的不仅是写手本人,还有各级作协和学会。作为地方的一级社团组织,作协是公认的清水衙门。而三五百元的会费成为保障它们日常运作的稳定收入之一。每年的入会门槛(条件)貌似铁板一块,然而在具体操作过程中总有一些达不到条件者想进这个门。更何况这些人往往手眼通天,托关系,走后门,上头不断有人打招乎。于是,放水让他们进来只能“不得已而为之”。问题是一头雾水的菜鸟混进来之后,一年都下不了一枚“蛋”,这回又尴尬了。某县作协组织为期三天的采风活动,一大群作家浩浩荡荡来到县里的两三个明星乡镇参观考察。活动结束后,作协规定每名参与者必须围绕“乡村振兴”的主题交一篇“作业”。当中有一名省作协会员对县作协主席吐槽说,就这样下乡走一走转一转,这文根本没法写。也难怪,就这种心无点墨注意力全放在溜须拍马吃吃喝喝的货色,要他(她)写一篇有质量的文章着实有点犯难。还有极个别江郎才尽者,索性钻山打洞,逮着机会就去剽窃或洗稿,变成为人不耻的“文抄公”。一旦东窗事发对簿公堂,他们就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令人烦不胜烦。
前不久,中国作协公布了一份本年度拟吸收入会的新会员名单,某大学副教授“浅浅”女士赫然在列。奈何名单尚在公示期,漫天的口水瞬间掀起海啸,集群的炮火炸开“屎尿诗”老底;凑巧得很,偏偏浅浅又有一位身为文坛巨子的老爸,吃瓜群众不由分说就往“文二代”的逻辑链条上捋,如此这般,导致一波又一波的舆情持续发酵,直把中国作协架在火上烤。好在中国作协从善如流,迅捷作出“技术处理”,浅浅在最终榜单中黯然出局——才疏学浅的浅浅终究为自己的轻狂肤浅交了学费。说句公道话,浅浅的作品并非只有“屎尿诗”——就像她自己辩解的那样,也有一些写得不错的诗;只不过普罗大众记性不好,只记得“屎尿诗”,其他写得再好就当是个屁!聊起这事吧,说大也不算大,说小也不算小,于浅浅、贾大师、中国作协三方而言,绝对不是他们当初想要的结果。如今木已成舟,水过三秋,他们再纠结也无益,想来也只好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洗洗睡罢。您说,这算不算尴尬呢?
环顾四野,今日之作家多如牛毛,光是一年公费或自费出版的著作堆起一座喜马拉雅山。若问这些作品的成色若何?恐怕大多数作家忐忑不安不敢正面作答。能够经得起时代和人民检验的名作更是凤毛麟角。对于一个泱泱大国而言,这份成绩单同样显得有些尴尬。
毫无疑问,中国当下已进入全民写作时代。纸媒的日渐式微,叠加火爆异常的新媒体自媒体,使得低门槛写作大行其道。我妻子是位网络小说迷,几乎天天在线听小说。题材无非是武侠、盗墓、穿越、狐仙、搞怪、戏说等等。有时候,也被动地听过一些章节,总的印象是作者的文学素养偏低。再加上网络文学的传播特点,一些有点名气的网络作家每天都要同时为几个平台更文,少则数千言,多则几万字。如此高产,文章质量势必大打折扣。尽管这样,他们的稿酬却是一路水涨船高。有圈内人爆料称,网络一线作家年入几十上百万者大有人在。我不否认我国网络文学已经进入一高速发展阶段,也涌现了如唐家三少这样很有天赋的网络作家,但就整体而言,仍有诸多先天不足,乃至打擦边球涉黄涉暴的乱象屡禁不止。由此产生一个悖论:一方面纯文学的名家名作鲜少有人问津,一方面低俗的网络快餐文学招摇过市火得一塌糊涂。我能想到的一个词就是“劣币驱逐良币”,尴尬了!
火热的现实生活,永远是文学创作的沃土。文学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只有深入生活,才能发现人性中的真善美。愚以为,“作家”不应成为徒有虚名的“头衔”,而应成为时代的参与者、见证者和冷峻的社会观察家。纵观文学史,我们不难发现,真正伟大的作家往往诞生于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他们在困境中觉悟,在苦难中成长。他们的文字铭记着血和泪。一位文坛大咖告诫后来者:如果人人成为艺术家,那么,这个世界将变得十分可怕。由此揭开了一个近乎残酷的事实真相:只有天赋异禀又能自律的少数人,才有可能成为真正意义上而是名义上的作家。换言之,大多数写作者只能把写作当成陶冶性情的业余爱好而已。著名作家叶兆言认为,百万字才是作家入门级别的“门槛”。还是让我们多一分清醒,保持对文学该有的敬畏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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