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到了高潮,满月被遮蔽,牡丹站在楼道门口,回眸而笑,晶亮的眼睛,落满金箭的光,她鄙夷地看着洛云,扁着嘴巴,嗤地笑了:“爹爹,你真像个龟孙子!看看你的壳子,唉呀呀,是绿色的哦!还有脑袋瓜子,也是绿色的!爹爹,你怎么绿了脸拉?”
“牡丹乖宝宝。”洛云说,“乖女儿,快去把宝盒拿过来,爹爹让你看珠珠,好不好?”
“不好。”牡丹说,“这珠珠太大了,我的手小,我抓不住它!”
“柳易哥哥。”她站在台阶上,风吹起红色的衣裙,似乎要把她卷走了,“我想看看大珠珠引小珠珠。”
“引来小珠珠,你要干什么,牡丹?”柳易托起宝盒,和氏璧汪着一片光,温润得玉色,与这青年公子彼此昭彰,“牡丹,你过来,过来看看小珠珠。”
牡丹含着手指,看着宝盒,有几分迟疑,她试探着伸出一足,柳易与洛云各自握紧手,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她又扭头看看楼外,月亮被吐出来了,月影一点一点变小,明月鼓涨起来。
她凝目看着月蚀,小脸明暗不定,大眼睛眨眨,有一汪春水落进这明眸里。
“到我这里来,牡丹。”柳易说,他伸开怀抱,“到哥哥这里来,娘会做糕糕给你吃。”
“糕糕啊!”牡丹说,她嚼嚼舌头,“婶婶的糕糕最好吃。”
“是呀,过来吧,牡丹,我带你去找娘。”柳易蹑手蹑足,悄悄走过去,阴影突突抖动起来,“来!到哥哥这里来!乖!”
洛云神色大变,神头鬼脸,他盯着牡丹,牡丹又踏出苓一只脚,她想走过来,又看着洛云,难掩厌恶之色。
“牡丹,爹的乖宝宝。”洛云谄媚地说,“爹爹有大钱钱,爹爹的钱钱都是牡丹的!你进过爹爹的密室,对不对?”
“嗯。”牡丹咯咯笑起来,“爹爹的密室里,到处是金子银子和珠珠,她们真好看。”
“他们还很好用,牡丹!”洛云说,“只要我的乖乖愿意要的任何东西,爹爹的大钱都可以买来!牡丹小宝贝,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婶婶的糕糕。”牡丹说,她吸一口唾沫,“小娘们不会做糕糕。她们什么也不会!”
“牡丹,到我这里来。”柳易沉着地踏出一步,他与牡丹隔了几丈远了,牡丹嘻嘻笑着,向他扑过来,她背着光芒,迎着金箭,向柳易扑过来,这些金箭遇到她得时候,化作了金莲花。
“哥哥!”她娇嗔地说,“我要到你这里来了!你要接住我,我好重啊!爹爹说,我有大珠珠那么重呢。”
“我会接住你,牡丹!”柳易说,他伸开手臂,迎着这女孩,女孩笑着跳着,红色衣裙靓丽如晚霞,她从空中跌落,单纯稚嫩,银铃的笑声朗朗,她恍如一颗明珠,掠过暗沉的天空,她眼看要落到柳易的怀抱。
洛云阴沉沉看着,他从龟壳里探出头,躲避金箭,又忽然剧烈旋转起来,他越转越快,楼内阴风惨惨,女孩从天坠落,眼看着落进这巨大得龟壳里,被洛云按住了脖颈。
女孩惊慌失措,尖叫着踢动足尖,她撕扯洛云的头发,却发现洛云帽子底下,不过是颗光光的脑袋壳子。
“放开她!”柳易奔过来,“放开牡丹!”
“好吧。”洛云说,他掐住牡丹的细颈,尖尖的手指头,勒进牡丹的皮肤,“我这就放开她,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舍得伤害她?欧欧欧,拿宝珠来换洛牡丹!”
“这买卖,你不会赔本!”洛云说,“牡丹是珍珠人,会说会动会哄人的珍珠!这世界,和氏璧,随侯珠最珍贵,可珍珠人毫不逊色这两大珍宝。”
“一个珍珠人,换两颗宝珠。”洛云说,猥琐地笑了,金箭一簇簇地射出来,这金箭遇到牡丹,会化做莲花,这金箭遇到洛云,会咄咄逼命。
“这讨厌的金箭头!”洛云手忙脚乱,挥舞牡丹,驱赶金箭,“柳易,你快点把宝盒抛过来!倒霉箭头!谁舍得用金子做箭头?这有来无回的玩意儿,干嘛追着我跑?喂!柳易!你再不把宝珠抛过来,小心我……小心我拧断牡丹!牡丹,你干嘛咬我?矮油嘿!你是珍珠人,怎么长了狗牙齿?”
洛云抖落着手,牡丹被大力扔出去,斜斜掠过来,砸到楼顶上,又落了下来,她像个破败的娃娃,红裙翻卷,这女孩隐没在金莲花里,眼看着支离破碎。
牡丹终于落下来了,柳易伸出手臂,牡丹落在这铁臂上,衣裙散落,她的小脸苍白,失去了明珠的光泽。柳易大吃一惊,他从来不知道,这珍珠人如此脆弱,经不得一击之力。
女孩嘴角流出白色的液体,她勉强坐起,却咳嗽连声,她伸出手指,拂在柳易的嘴角,睫毛挺翘,如同鸦羽。
“哥哥。”她说,又一串液体流出,“我是珠珠,哥哥,我值大钱么?”
“牡丹是人。”柳易说,“不是珠珠。牡丹最珍贵。哥哥最爱牡丹。”
“是么?”这小女孩说,“我跟哥哥一样,我也是人啊?”
“是啊。”
“哦!”她扭过头,洛云呆若木鸡,他试图伸出手,却徒然落了下去,牡丹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她像朵最美丽的牡丹花,在春风里灿烂,楼外,月亮重新饱满,皎洁的月辉仆天扑地,牡丹花落下无数花瓣,单薄得弱不胜衣了。
“爹爹。”她喊到,“爹爹,牡丹要碎了,要不值大钱了吧?我不值大钱了,爹爹不会爱我了。把我送给柳易哥哥吧?”
洛云退后一步,他单膝跪下来,金箭射进他的足,这足连接成璞,金箭围着他转动,低低咆哮,有几根金箭向着楼顶直直射去,击穿了厚重的楼顶,飞向苍穹,又转回来,对着龟壳,誓要射中这颗猥琐的脑袋。
洛云退后,他长叹一声,恢复了人形。
和氏璧呜呜做响,随侯珠怆然所涕,女孩搂住柳易的脖子,她笑嘻嘻地说:“哥哥,我是颗珠珠,你带我走吧?我想去湖里看看。二娘说,湖底有许多鱼美人,她们可漂亮了!”
柳易托起女孩,他按住宝盒,捻动盒子,宝盒转动,咔哒咔哒地响起来,嘎吱嘎吱的声音,抽拉着人的神经线,光芒消失,金箭都融化了。
楼外,远天如黛,星光灿烂,月华皎洁,洞庭湖一望千里,波平如镜。
柳易抠出和氏璧,他单膝跪倒,咬破手指,将血染在宝璧上,他呼唤湖水,湖水开始泛滥。
女孩窝在他的怀里,慢慢闭紧眼睛,四肢僵硬,这颗无瑕的宝珠,失去了宝光。
湖水汹涌起来,无数水族踏在碧波上,他们在水面驰骋,举着各种奇形怪状得兵器,水气泼辣辣扑天而去,长尾的蛟人驱赶青鱼,随着大浪冲向半空,把明月打击得越发惨白。
“洞庭青螺何在?”柳易手持玉壁,厉声喝到。
水波分开,一颗硕大得青螺浮上水面,他跪倒在水面,仰望着柳易。
“持和氏璧者。”柳易说,“持和氏璧者乃洞庭之主。”
他把和氏璧向水中抛来,青螺接住了和氏璧,他依然在水上匍匐,不敢抬头看看柳易。
柳易举起随侯珠,月光如洗,落满宝珠,只见无数宝珠从四面而来,在地面一堆一堆聚集,拱起一个又一个宝塔,而这宝塔不知由多少宝珠砌成!
柳易拾起宝珠,依次把宝珠嵌入牡丹的穴道,他按住人类的经络与穴道,把无数宝珠强行嵌进女孩身体,女孩逐渐有了呼吸。
“我把她交给你。”柳易说,“这宝珠也送给你吧!你答应我,你会好好待她。”
“我知道。”青螺接过牡丹,“可是,你用明珠为她续命,却伤了她的脑髓。她恐怕会有疯疾。”
“我也知道。”柳易扭过头,洛云呆呆看着柳易,他退后几步,竟没有逃跑。
“二十年后,柳易。”洞庭说,“二十年后,牡丹身体内的宝珠会激活,她依然逃脱不了这灾难。”
“我也知道。”柳易说,“二十年后,我会回来。我一定可以想出法子来。”
“你知道么,柳易?”洞庭说,“万年珠蚌刚刚生出两个蚌珠,这蚌珠也许可以帮助牡丹一些忙。”
“哦!”柳易沉吟着,他瞅向了洛云,洛云哆嗦起来,龟壳当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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