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夜如死谷,风雨之夕,尤沉寂不类人境。然将明未明,生气滋生,有足寻味者。
尝夜半不寐,倚枕小思。案上菜油灯芯,烧作红豆状,其光在有无之间时。有声息息然,自窗外来,遽然心动。视之,有瘦鼠一头,摸索沿桌缘行,目灼灼然,窥床上人。床上辗转有声,鼠乃曳尾而遁,而息息之声如故,再视之,非鼠行有声,夜半风吹破窗纸奏雅乐也。然因此风,乃遥遥闻豚声嗷然鸣,长且惨,似镇上屠户已起宰豚,将以应早市矣。
少顷,屋外人行路上,有步履突突之声,有箩担绳索摇曳吱吱声,盖路通水陆乡场,乡人经此赶场者。邻犬惊而起,辄隔涸溪而吠。然亦若知此为等闲事,二三吠又即止。吠止矣,邻鸡喔喔然,逐声推近,余鸡埘中雄者,遽引吭高歌,声震泥壁。村鸡应之,而余鸡又再鸣。循环凡十余分钟,余不复能寐。则披衣而起,开窗以纳朝气。
遥见山头黄月半轮,带巨星两三点,沉沉欲坠。对宇邻人母子业小贩,方絮絮话家常,同治早餐。灶火熊熊,隔溪可见。“夜阑闻远语,月落如金盆”,不足尽此情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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