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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是鱼

时间:  2024-06-01   阅读:    作者:  周洁茹

  现在的状态

  菲茨杰拉德说,每个人的青春都是一场梦,一种化学的发疯形式。对于我来说,也许年纪已经不是一个优势了,它成为了我的障碍,非常大的障碍。我总是在考虑我的年纪,考虑我是不是还没有阅读足够多的书籍,考虑我是不是还没有掌握好小说的技术,我认为我也许会因为年纪而受到轻视,总之我一直以来就是因为年纪而苦恼。

  可以这么说,我的小说就是我的生活。我关注我身边的男女,他们都是一些深陷于时尚中间的年轻人,当然我也是他们中间的一个,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天起众多的新鲜事物就开始频繁地出现,我们崇尚潮流,自我感觉良好。我认为我看见了很多东西,我想叙述它们,但我始终在写一些很浅直很狭窄的东西,关于年轻关于爱情之类,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写我个人的想法,虽然这种想法不太成熟,而且没有道理。我试着改变,想写点别的什么,这时候我发现了我的稚嫩和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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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供职的单位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很远,每天有车来接送,路上仍要花费很长的一段时间,上了班,再想要出去,交通就是件麻烦的事情,于是除了上班,我什么事也干不了。我只是把我能够记录下来的点点滴滴,我能够体会到的想法,凑几个晚上赶成一篇很粗糙的东西。好在我现在还处于最青春最富足的时期,我的身体可以允许我上班,并且写作。现在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充足的时间写作。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我拥有了最多最多的时间,天啊,这么多的时间我怎么支配着用呢?在梦里我笑出声来了,我只希望它不再是一个梦,它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我还是庆幸我赶上了一个美好的时代,自从我写作,我使用的就是最好的电脑,键盘柔软,存储快捷,但是我从不知道去珍惜它,平日里不写,夜深人静了,才有了空闲去写,却总是力不从心。大概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过程,只是很多人就会在这段过程中放弃掉了,我还是想努力地写下去,用勤奋来发作品而不是其他。

  我不是一个有写作天份的人,但是我相信我的努力,因为对写作的看若生命的注重,我没有把全部的时间都花费到娱乐和爱情问题上面,当然它们对于一个年轻女人是很重要的。我感激我最初的选择,它指导了我让我没有陷进那种什么也不是的生活中去。

  我想我会勤奋地写下去,一直到我老,当我站在大厅里坦然地说“我已经老了”这句话的时候。(97年)

  头朝下游泳的鱼

  家里养着一缸鱼,它们在江南的水里腐烂。有一条鱼,它的背部烂出了无数个洞,但是它不知道怎么说出来,让人知道它痛。于是它开始头朝下,尾部朝上地游动,它每天都那样游来游去,人却觉得有趣,笑着观赏它古怪的姿态。鱼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疼痛,因为什么也没有得到改变,水没有换掉,又没有药吃,于是它只能死了,死得又很难看,僵直着动也不动,就那样头朝下地死掉了。

  我把它捞出来扔掉,因为别的鱼还在活着,只是或多或少地烂着,它们都把烂肉藏起来,静止着不动,就不会太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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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已经过二十岁了,可是我为了这条死鱼哭了一场,就是臭了一街的《泰坦尼克号》也没能让我掉过一滴眼泪。我歧视为了别人的虚假爱情自作多情。或者为了别人的爱情虚假地自作多情。

  我哭是因为我像极了这条鱼,我一直在腐烂,环境是富裕的,父母也是恩爱的,从小到大,又没有多余的孩子来与我争夺什么。可是我在腐烂,一直烂下去。

  我固执地认为,写小说是我的事业,可是他们告诉我,你现在从事的工作才是你的事业,小说只是业余爱好,我觉得我受到了打击,于是我开始想做点什么,但我只是在玩各种各样的花招,比如把头发染黄,并且希望他们在食堂里看到我的时候把调羹咽到肚子里去。我还干了点别的,比如穿着旗袍和木屐去上班,可是到年终我被评为了爱卫先进和档案工作先进,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我成为那些先进,我认为所有的先进都是我的耻辱。

  我一直在想,换了别人,也许会对我现在过的这种生活心满意足,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幸福或者给了我幸福,我却痛苦。要么离开给我饭吃的地方,饿死,要么不离开给我饭吃的地方,烂死。我已经不太在乎怎么死了,死总归是难看的。

  长此以来,我无法写作。身体不自由,连心也是不自由的,所写的东西就充满了自由,绮想和怪异。

  如果说我身陷囹圄,写作就是我从栅栏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我等待着它变成一把钥匙。(98年)

  活在沼泽里的鱼

  印地安人说:创造万物的人,厌倦了做人就变成鱼活在沼泽里,很快鱼又觉得沼泽的水太浅,它游到大海里去了。

  我把它写进了我最喜欢的小说《鱼》(《江南》98年4期)里,在这篇小说里,“我”说,我的青春都给了报纸,每年年底把报纸拖出去卖就会发觉它们变得沉甸甸的,里面浸湿了我的青春。

  这也是我的现实。

  我全部的现实似乎就是坐在那里,看报纸,喝茶,开一些很大或很小很重要或不很重要的会议。

  我曾经在《头朝下游泳的鱼》(《作家》98年7期)中说到,我把头发染黄了,可能我是第一个把头发染得那么令人触目惊心的公务员,他们在食堂里看到我,他们窃窃私语,他们兴奋地把调羹都咽到肚子里去了,他们说,天啊,周洁茹染了头发,一定被她爸恶揍了一顿。我热爱这样的评论。

  小时候,我就一直有这种**,我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弄糟,弄得不可收拾,可我从小到大干的每一件事情都很完满,我那么勤奋,努力,我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好,以谋取大人们的关注,我那么渴望关注,因为我孤独,我身上背负了父母所有的爱,他们竭力想要我明白,因为我惟一,所以他们要超出百倍地爱我,因为爱我,所以他们要约束我。而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我惟一,所以我超出百倍地爱他们,因为爱他们,所以我约束了我自己。

  我想解释我要辞职的理由,因为我从来就是被迫着,我从来就不幸福,我很想进入一种不被迫的状态中。想想而已。我们生活在这么温情和美丽的年代,每个人都待我们好,我们吃饱,穿暖,我们应该满足。

  我们亮出了虚假繁荣的七十年代的旗帜,我们低吟浅唱,七十年代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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