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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带鱼

时间:  2024-03-24   阅读:    作者:  张乐朋

  姜蓉说话爱打一个手势——“手刃”,她要强调什么问题,就伸展右手在桌面上切面条,左右切,嘭嘭嘭、一二三;上下切,嘭嘭嘭、一二三。这么嘭嘭嘭、嘭嘭嘭地来回切,问题和症结就条分缕析地找到了、化解了。

  姜蓉后来挨个和他们谈话,老韩说这叫“过堂”。尚建新进去时,林辉站在门口,姜蓉满脸怒气训斥:“干那事还有脸说,看我给你妈说。”林辉哭丧着脸负隅顽抗似的说:“不许给我妈说啊。”姜蓉厉声说:“说了你怎样?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去。”林辉灰溜溜地出去,也不看一眼呆立门旁的尚建新。尚建新进退两难,他听出这是沾亲带故的气话,暗笑林辉猫盖屎。

  姜蓉余怒未消,指指桌前那把折叠椅子。

  姜蓉翻弄着笔记本,沉思着问,听说你主动提出过看库房。尚建新点头。姜蓉问为什么。尚建新说,一是老丢东西,二是我在部队天天站岗。姜蓉颔首,若有所思。

  尚建新也在猜测谁告诉她这些事的,他就和老曹提过,不可能是老曹。

  姜蓉和他说话的口气比刚才委婉多了,有点儿像大姐在厨房里逮住他偷吃冰箱食物时那种爱护和责备的口吻,他一时间不知该羞愧难当还是受宠若惊。他向姜蓉保证好好工作,临走时还给姜蓉行了一个军礼,姜蓉开心地笑了。

  晚上躺着抽睡前烟,林辉说起上午的事,骂骂咧咧地嘬着烟说:“泼妇,寡妇,河东狮吼,妈的她不是我姨的话,我日死她。”灯管老化了,镇流器发出烦心的嗡嗡声,他们吐出的烟雾被潮湿的霉气拦在半人高的地方,死活飞不到天花板上。尚建新解劝:“你们是正经亲戚,好好干,当官发财。”林辉绝情地咒骂:“谁想和她做亲戚,没人要的老女人。”林辉骂不解气,把半截燃着的烟头嗖地弹到房门上。

  尚建新笑出声来。

  林辉悻悻不已:“不说她了,睡。”

  5

  建新妈打来报喜电话,咋咋呼呼地说祁妍生了,“给你生了个儿子。”尚建新脑袋嗡了一声,就听不清他妈的话了,电话里人声嘈杂,可能是公话。

  尚建新挂了机,脑瓜依然嗡嗡作响,这个消息像一记沉重的摆拳捣在他耳朵上,眼前乱七八糟,他把传呼机摔在地上,喀喇一声,呼机碎了。办公室的人都站起来看他。关切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替他捡起呼机残骸说:“烂了,太可惜了。”

  尚建新掩饰失态,说和他妈发火呢。然后出了办公室,像困兽一样在厂区里乱走。他离家前和祁妍说好的,先不离婚,凑合一段时间,是怕招人议论,也是遮人耳目,过一段时间再找个好借口离。这是他们的约法三章。孩子压根儿不在考虑范围,祁妍现在突然生了一个,尚建新恼火的不是祁妍违反了约定,而是不祥的预感,说不出口的预感。

  走到一处僻静的堆场,停下来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接电话时,他真想对着话筒告诉母亲,那不是他儿子,也不是她孙子,是他妈的“租子”。他是地主,但他没有播种。

  尚建新气急败坏,肚肠一阵阵绞痛,发出叽里咕噜的哀鸣。想起洞房夜那次闹肚子,就和这次一样原因不明。

  他不明白祁妍的用意,祁妍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

  建新妈第二天又打来电话,给尚建新描述了小孙子的眉眼脸盘,“不像你小时候”。尚建新不让他妈打办公电话:“有话可以下了班打。”过了四五天,建新妈又打过来,语气还是按捺不住的喜悦,告诉他孩子取名儿上户口了。“我和你爸上午到杨树沟街道派出所去登的记,你爸亲自填的表,你爸可高兴了,给院子里的邻居说,他当爷爷了,他没想到这辈子还有这么大的一次提拔。”

  建新妈说完,说你爸也有话说。尚建新不爱听父亲说教,条件反射,他厌恶父亲的声音。不过这次他爸以罕有的慈父口气说:“尚下立儿,是什么字?”

  尚建新听了就皱眉,心说你有话就快说吧,老糊涂,孽种你都看不出来,装什么英明神武。这种沉默的冒犯在心底横亘了二十来年,早已变成一道崎岖蜿蜒的山岭,难以拆除。谁他妈知道尚下立儿是什么字?为啥非要出题难他,他哪知道那是不是“尚下立儿”?

  尚建新的这些腹诽如果能传到他爸耳朵里,他爸会活活气死的,好在这种电话还没发明出来,普通电话又没这功能,他爸还能继续坐在沙发上享受他的免费电话的待遇,洋洋得意地卖弄:“我就知道你猜不出来。孩子大名就叫尚风正,小名叫一帆,‘风正一帆悬’,唐人诗,你更不知道,不过正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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