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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洁精

时间:  2024-04-04   阅读:    作者:  杨健棣

  我们所在的工地出去就是海门大桥,过海门大桥到北头,海河边上有个录像厅。我在那里第一次看了电影《古惑仔》,里面郑伊健饰演的陈浩南把我迷住了。自从看完那部电影,我开始蓄头发,到秋天的时候,脖颈里的头发开始从衣领内撅翘出来,虽比不上陈浩南的飘逸,但已具有他的几分神韵。我很看重这长起来的头发,特意过海门大桥,在一个街边小商店内,买了十来袋小包装的海飞丝牌洗发水。每隔一天,我就撅着屁股,把头伸到自来水龙头底下,很卖力地洗一次。

  我接下要讲的这件事其实挺俗的。现在回想起来,打架的那个傍晚,天太热了。塘沽那地方的蚊子不仅个头大,咬人还忒狠,附着在人的皮肉上,用不了多一会儿,拇指肚大小的疙瘩就会蓬勃而起。为防蚊虫叮咬,我习惯晚饭后坐在板房内的吊扇底下乘凉。那天,我刚坐下,就听外头吵吵,还夹杂着女人的啜泣声。工地上每天傍晚都有喝多的人,打工的夫妻有好几对,抬杠拌嘴是常有的事儿。所以,最初我也没怎么在意,后来越吵越凶,到最后,两排简易房中间的过道里响起来好多人扭打在一起的声音。

  过道中间竖着根碗口粗的木杆子,杆子顶上绑着俩一百五十瓦的电灯泡,灯光雪亮,把过道照得如同白昼。我一出门就看清了背靠木杆子,正低头抹眼泪的瑞红。瑞红身上只裹块被单,那被单太窄了,以至于她双手揪着被单按住胸口,把两条细白的小腿的多半截露在了外面。瑞红脚边,几个男人滚作一团,有人恶狠狠地骂,一听口音就是四川人。看到瑞红,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地上滚着的这几个男的肯定跟她有关。还没等我上前问瑞红到底咋回事,李庚须噌一下从我身后蹿了出来。他蹿至人堆边上,双手比比画画一蹦老高喝骂道,快别他妈打了。听见没?都给我住手!李庚须边骂,边往那几个人跟前凑,颐指气使的样子俨然他就是这工地的头。结果李庚须刚挨近那帮人,就被人一脚蹬翻,往后趔趄几步,仰躺到了我脚边。李庚须或许早就看见我站在这里了,他都没仰脑袋,就用手搂住我的一只脚踝,带着哭腔喊,我操他娘的,把我牙打掉了!他用手托着手掌心里一泡血污指给我看,恼怒地咆哮道,二丑,你他妈还不上!李庚须说完,一只手从我脚踝那里开始往上爬,直爬到我大腿根部,狠狠拧了我一把,疼得我倒吸好几口凉气。这时候,《古惑仔》里陈浩南挥刀砍人的情景开始快速在我脑海里叠印而出,他奶奶的,此时我手里要是有一把长柄的、寒光闪闪的大砍刀就太应景了。

  我一腿趟开李庚须,大步跨到墙根处,踅摸半天,甭说大刀,连个应手的硬物都没找见。兜转身子,瞄见对过墙上斜倚着根大拇指粗细、一米来长的钢筋棍,我蹿上前去,一把将钢筋棍握在了手里。之前,在工地上听说四川人抱团,打架敢下死手,可当我一钢筋棍横扫过去,撂趴下一个敦实的小个子之后,所有人都停止了对地下那人的踢踹,几束惊惧的眼神唰地聚到我身上。我一手拎着钢筋,故作冷静,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叉开五指往后梳理几下头上的长发。这一假装潇洒的动作,招来李庚须的大声惊叹。我顾不得自我陶醉,趁这帮乌合之众尚未一哄而散之际,抡动手里的钢筋棍,三个企图逃跑的家伙随即人仰马翻。其实,我真正用钢筋棍敲倒的人就一个,那俩都是慌乱中被地上的杂物绊倒的,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我在这个夜晚成为这工地上够狠、够拽的人。我一战成名。

  事后我才知道,那天吃罢晚饭,瑞红插好板房门,熄了屋里的灯,脱光衣服正用毛巾蘸着洗脸盆里的清水擦洗身子,不想一个喝醉了的民工,竟从窗子爬进屋内,要跟她搞事情。瑞红吓得披个床单,撞开房门逃到外面。那男的不依不饶,追到门外,又跟瑞红动手动脚。瑞红又羞又恼,就跟他吵了起来。一个绰号小东北的工友恰好路过,质问那人为啥欺负他老乡?那人借着酒劲儿张口就骂小东北。俩人打起来后,引来一伙同乡民工,给小东北一顿胖揍。这一仗,虽然我用钢筋棍敲断了一个人的胳膊,砸肿了另一个人的大腿,但因为李庚须被人踢掉一颗门牙,小东北被打得鼻青脸肿,而那人又是闹事在先,工头没有通知派出所,最后判令那个喝醉酒钻瑞红屋子的人给李庚须赔偿五百块钱种牙,其他人各人看各人的伤,互不赔偿,就此了事。第二天一上工,我就问瑞红,大姐,那个小东北是你老乡啊?瑞红说,我是黑龙江的,他说他是辽宁锦州的,要是按关里关外算,我们算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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