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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只是我们

时间:  2024-04-03   阅读:    作者:  任春双

  01

  年前大姑的眼睛做了手术,我和大姐结伴去探望,大姑客气地扯着我们寒暄起来,老姑也在,前几天刚刚从多雨湿热的南方小镇回来,她的女儿在那边定居。小表妹是家族里面最争气的孩子,长得漂亮,能力也不错,我们聊着聊着就聊起了小表妹,她现在在一家私企工作,闲暇时在网上卖些化妆品面膜之类的东西,收入颇丰。老姑还翻出来小表妹最近的美照给我们看,脸上满是作为一个母亲的得意与骄傲。

  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看着照片竟然觉得有点陌生。

  小时候我们都住在爷爷家的大院子里,写完作业就在一起玩,小表妹是最小的孩子,很受宠,所以也有那么点娇气,常常玩着玩着突然就不高兴了,然后跑回屋里,我也只好回到屋里,等她高兴了再来找我玩。那个时候,我永远是被动的,安静的,像一棵植物,沉默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小表妹偶尔像风一样吹过来,才动一动枝叶。有时候我们吵架了,老姑和母亲都会劝我们和好,但有时,我们明明玩得很好,她们却不让我们再见面,因为那个时候她们又发生了争吵。老姑也是爷爷最小的孩子,平时刻薄又跋扈,容不得别人半点意见,而母亲自以为比她大该受到尊重,于是互不相让,两个人不来往的时候,我们小孩儿也要保持距离。

  那个时候母亲和老姑都在一家市场里卖日用百货,偶尔会因为谁把价格压得太低抢了谁的生意,谁跟谁进了一模一样的东西,谁今天赚了更多的钱而发生矛盾,越是亲近的人大概越容易产生嫉妒和仇恨吧,她们像两个战场上的士兵,把各种谩骂和诋毁炮弹一样扔向对方,然后硝烟弥漫,无数次的狼狈不堪。

  所以我和小表妹也要随着她们的情绪起伏不断分开又见面。我们趴在窗台上,隔着玻璃窗偷偷看着彼此,像两个等在海边看潮汐的人,潮水涨起来就躲开,风平浪静了再一起捡贝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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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心翼翼地问母亲:“为什么你们俩吵架了,我们也不能一起玩了?”

  母亲立刻暴躁地甩过来一句:“小孩子就要听大人的话”然后狠狠转过身,脸上乌云翻滚。

  02

  初中的时候,我们都搬出了爷爷家的大院子,我们去了小镇的南边,而老姑则去了北边,她把自己的小百货生意也搬去了别的商场里,但依旧与母亲合不来,有时候见到彼此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打声招呼,有时候又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招呼也懒得打。

  小表妹的英语功课不太好,有一年寒假老姑因为帮了我们一点忙,于是找了机会安排小表妹过来跟我学习。我的书桌很窄,那是母亲硬从其它的家具中给我挤出来的一小块儿地方,我不得不把书本折叠起来,以便给小表妹腾出足够的空间,而每当这个时候小表妹也会努力地缩减着自己的空间,她按住摞起来的书本,像按住乱蹦的鲤鱼,生怕它们会跳到我的桌面上,然后轻声跟我说:“姐姐,往这边坐过来一点呀!”我们才不会因为老姑和母亲之间发生了矛盾就冷落了彼此,她们是她们,我们是我们。

  后来我去别的城市读书,母亲偶尔会打电话过来,跟我说一些家里的事,高兴的,难过的,当然还有老姑,她们又发生了怎样的矛盾。虽然老姑不和母亲在一个商场里工作了,但亲戚之间人情往来也难免有摩擦,老姑圆滑,爱占小便宜,看不惯母亲的老实笨拙,会时常因为一些小的细节挑母亲的毛病,母亲也会因为她哪一句话说得太尖酸,羞辱了她的自尊心而奋起反击。每次母亲都很激动,似乎把老姑的人品扔在地上踩上两脚也不觉得解气,那些事情像一堆霉烂的果子,在心里放得久了,让她的情绪也变得潮湿起来。末了,也会说起小表妹,但母亲完全是截然不同的语气:“你小妹可是个好孩子,温和大方,不像她妈那么矫情。”可能不是所有的孩子都会继承母亲的性格和人品吧。

  放假回家偶尔会见到小表妹,虽然这几年联系不多了,但她还是热情礼貌,不像老姑,看见我们直接转过身,生怕转慢了,目光落下来,掉在母亲身上,也怕掉在我身上,她讨厌母亲,我又是母亲的女儿,所以等量代换,我也是个讨厌的人吧,但更多的,是我们也没有什么价值值得去维系,她聪明又能干,老姑父又在机关单位,而父亲是最不起眼的工人,我也没什么出息,我们普通得像一粒白色泡沫,即使狠狠砸在水面上,也泛不起一丝涟漪。时间多宝贵,用在有用的人身上才不觉得浪费。她的后背像一扇厚重的门,狠狠地把我们关在了门外。

  03

  再次见到小表妹,她结婚了,嫁去了南方的小镇,听说男方家境很好。老姑在这边给她简单的准备了一个仪式,小表妹落落大方地站在舞台上,说着感谢的话,她变得更漂亮了,明星一般,自带光芒,瞬间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老姑站在台下,满眼的欣慰和喜悦,我忽然明白,这么多年,老姑为什么一直不愿与母亲和解,她有那么多可以抬着头走的路,根本不需要低头看我们一眼。

  在小表妹离开之前,亲戚们商量着要各自请小表妹吃饭,于是,我也顺便问母亲几时请小表妹到家里吃饭,我好安排返程的车票,但是母亲突然沉下脸,她摆摆手,不请。之前大姐结婚的时候老姑因为跟她闹了别扭,没有请大姐吃饭,她要借这次机会出口气。

  我想让她再考虑一下,小表妹人很好,不刻薄不势力,没必要把陈年的矛盾翻出来扣在无辜的人身上。母亲很生气,脸上的皱纹汹涌起来,像是海啸来临:“你大姐这些年也一直待人真诚热情啊!她有什么错!”我还想说什么,但母亲已经完全被点燃了,像挂一万响的鞭炮,整个人炸起来,没完没了:“有点钱就了不起啊,我不借她的,有势力怎么样,我也不求她,我就是要看看谁厉害,她怎么对待我,我就要怎样还回去!”她一边咆哮着一边把刚叠好的衣服扯乱了摔起来。

  我不敢再说话,只是暗自伤心,为什么两个人吵架非要殃及家人,殃及无辜的孩子。我又想起小时候她们吵完架把我和小表妹各自拉回屋里,不许我们再跟彼此玩耍。这么多年了,我们还被她们绑在腰间,现在又变成了震慑对方的武器。

  离开的时候,母亲也没有要请小表妹的意思,看来她是不会改变主意了,本来想要小表妹新的联系方式,但想起母亲的态度,又忍住了,总觉得好像我也做了什么亏心的事,很对不住她。我想,我们大概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很多了吧。

  04

  前几年,老姑父病重,我赶回老家,和母亲一同去探望。医院里聚了很多亲戚,簇拥在老姑的周围,听到我们进来,老姑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我早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冷漠,也像从前一样,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母亲脸色很难看,是一种不受待见的委屈和尴尬,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装得漫不经心。很快,小表妹也过来了,坐了最早的飞机,我刚想迎上去打招呼,却见她扭过头,快速的从我们面前走过,像是怕走慢了,会被我们的目光勾住。我听见她热情的招呼着其他人,像从前招呼着我们。我知道,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她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但始终是一个背影,那个背影,跟老姑好像,门一样的,转过来转过去,就是不再为我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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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母亲又开始唠叨起来:“看看,我就说嘛,人都是现实的,我没请你小表妹吃饭,这次见面也不理我了吧!”然后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孩子到底是要遗传大人的为人处世,错不了的……”

  我打断母亲的话;“难道不是你先让人家感受到了人情淡薄,她才选择疏远我们的吗?”

  母亲毫不退让,大喊起来:“那你大姐有什么错啊?!她从来没有冒犯过你老姑,她凭什么被欺负!”

  “可是……”可是我还想说那些不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吗,但是看见母亲头上大片的白发,又忍住了。那天刮了很大的风,可我始终觉得脸上湿漉漉的,怎么也吹不干,我宁愿相信,母亲只是想为自己的女儿挽回尊严,无心伤害了另一个女孩的真诚。

  母亲快步走在前面,瘦削的身体在大风里像一棵顽强的老树。

  05

  过完年,老姑要回南方去了,要邀请亲戚们一起见面吃饭,毕竟那么远的地方,以后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就不会随便回来了,这次见面尤为珍贵。

  从前每年家里也会有聚会,亲戚们连同我们这些孩子聚在一起玩玩闹闹,但我们家常常缺席,不是我们有多高傲,恰恰是我们混的太惨,穷人是没什么亲戚的,他们怕你有困难的时候会扯住他,公益事业没有人反对,但救命稻草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当,更何况,这样的投资可能换不来太多的回报,未来的事,没有人愿意去赌。所以即便是迫不得已聚在一起,我们也永远是呆在角落里的,大人没有分量,更不用谈孩子的位置。在他们的眼里,我们像苔藓一样,在最阴暗的角落里,死皮赖脸的活着。我也只敢呆在角落里,他们的目光比阳光还要命。

  老姑打来了电话,有点意外。大姐在一边恨恨地说着,去了一样不受待见,还不如不去呢,然后细数这些年偶尔在一起的不开心的聚会,让她如何尴尬和难堪,让她怎样失落和难过。我也记得他们是怎样排挤我们,山里亲戚送来的大红枣永远没有我们的份儿,最好吃的菜永远摆在我们的对面,伸长了手臂也无法企及,站起来还要被骂没礼貌。不过我没再提起,不愉快的事情更适合忘掉。

  过了一会儿,母亲放下电话,说老姑只是邀请了她和父亲,这次只是他们哥们儿姐们儿一起聊聊天,不带孩子们了,她推脱了几遍,实在推不掉,就答应了。大姐很是惊讶,猜不透老姑到底是什么心思。母亲轻轻感叹一句:“人老了,只觉得时间宝贵,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而我只是觉得心安,我们终于不必跟他们绑在一起了,我们不必承担他们的喜怒哀乐,不必被他们拿去当做互相伤害的利器,这一次,我们只是我们,只是孩子们。

  母亲换了衣服和父亲出门去,背影慢慢嵌进夕阳里。晚年的美好就在于所有的人和事,都会与你和解,而你也愿意一笑泯恩仇了吧。

  我想起那个日光慵懒的下午,小表妹按住桌子上的课本,轻轻地对我说,姐姐,坐过来一点呀。她的眼睛里,满满的善意和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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