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窗前,面前放着一本今年9月号的《朔方》,它提醒我:已经是秋天了。我忽然想到,《朔方》创刊不也是在秋天吗!于今,纪念她创刊40周年了,时间真像电光石火一般。编辑部约我做一篇文章。其实,她已经40出头,但作为取其成数来说,现在来纪念也还是合适的。
我曾经写过一篇散文:《往事情萦难绝——我和<朔方>的三十年》,而今,十多年又流水般地过去了,再来写,从哪里写起呢?我是在秋天里回忆往昔的,而回忆中的往事的起点又是秋天,那么,就叫做《秋天的回忆》吧!
我在《朔方》的“第一次”
我记得很清楚,《朔方》创刊于1959年秋天,时值庆祝新中国成立10周年,创刊号出版了,是一张四开小报,刊名曰《群众文艺》。
我第一次在《群众文艺》上发表的作品,就登在创刊号上,是一篇散文诗,题名《遥寄北京》,约1000字。从此,我就和《群众文艺》、后来改名的《宁夏文艺》、再改名的《朔方》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记得创刊号上还载有一个短篇小说《难写的汇报》,作者的名字忘了,当时颇受人注意,引起过讨论。1960年1月,《群众文艺》改为十六开本的月刊,我在改刊的第1期上揭载了新诗《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是为中苏友好条约签订10周年而歌的。同年7月,《群众文艺》改名《宁夏文艺》,在改刊名后的第1期(1960年7月号)上,又刊登了我评朱红兵同志长诗《沙原牧歌》的文章:《从宁夏人民生活中产生出来的诗》。
1960年5月,由于《群众文艺》编辑部的提名推荐,我被遴选为文学创作方面的特邀代表出席了宁夏文教群英会,有生以来第一次当了先进工作者。
1962年,《宁夏文艺》第1至第3期上发表了十多篇文章,对我刊于《宁夏日报》的文艺随笔《漫谈题材和风格》进行了猛烈的批评。批评是在百家争鸣的名义下开展的;我也作了反批评。这是我第一次、至今也是唯一的一次在报刊上受到批评。此后,我颇受宁夏文学界内外的注目,《宁夏文艺》的批评帮我扬了名。
1973年8月,《宁夏文艺》筹备复刊。我第一次正式走进编辑部,成为它的一名编辑,第一次从教育工作者变成了文学工作者。也是这个8月,编辑部为复刊准备稿件而举办了文学创作学习班。作为工作人员,也作为作者,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学习班(后来通常称为改稿会),第一次结识了文学界的许多朋友。
我做文学编辑第一次编发的稿件是肖川的《“先锋队”里前锋》和刘国尧的《对手》,都是新诗,同刊于复刊后的第1期,即1974年第1期,当时颇为传诵,堪称佳作。
在《宁夏文艺》复刊后的第1期上,我发表了歌曲《党的光辉照祖国》,龙九如作曲。
我在复刊后的《宁夏文艺》上发表的第一篇散文,刊于1978年第2期,题名《闪亮的盐根》,后来,由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配乐朗诵过多次。
1980年4月,《宁夏文艺》更名《朔方》,我担任了编辑部副主任,第一次做了个小小的“头儿”。
1984年4月,我调任宁夏文联文艺理论研究室主任,第一次,也是最终地离开工作了11年的《朔方》编辑部的岗位。
1989年,我第一次写了一篇回忆我和《朔方》的关系的散文,即前面提到过的那篇,刊于1990年第3期的《朔方》。在后来十多年的漫长时间里,我深深怀念着在《朔方》工作的那些难忘的岁月,深深怀念在《朔方》一起工作的同仁,却不止一次,而是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回忆哈宽贵同志二三事
1992年,我写过一篇散文:《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是纪念哈宽贵同志逝世10周年的,也是发表在《朔方》上。流光容易把人抛,一晃又是9年。如今算起来,老哈离去已经近20年了。
1973年,也是秋天,哈宽贵受命筹备因“文革”而停刊9年的《宁夏文艺》复刊。先是姚以壮同志在负责文艺方面的事情。1973年春天,老姚不幸猝然倒在了工作岗位上,溘然长逝于因工作而寄住的吴忠市招待所内,年仅48岁。是时老哈与老姚在招待所同住一室,目睹了战友的辞世。我当时认为,老姚已逝,由老哈继承老姚来办文学刊物是再恰当不过的了。第一,他本人是一位作家,有相当高的文学创作水平;第二,他曾任上海《萌芽》编辑,后又长期主持《宁夏日报》的副刊工作,富于办刊经验;第三,和老姚一样,他为人极端正派,培养文学新人不遗余力。事实也正是这样,肖川、刘国尧、冯剑华、郑正、乔良、杨仁山、潘自强、李唯、邓海南……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甚至雷抒雁也可以说是由他引进文坛的。当然,这里面也有李震杰同志的心血和劳绩。
老哈是宁夏回族自治区成立后的第一代回族作家、文学编辑家,主持复刊后的《宁夏文艺》的工作达七八年之久。为宁夏的文学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终于献出了自己中年的宝贵生命,卒年仅54岁。
老哈的生活极为简朴,总是一身旧衣服,骑着一辆旧自行车,不抽烟,不喝酒,不喝茶,不逛街,不参加宴会。那时的编辑部是在一家工厂的二楼,他和高奋同志同在楼的最东头的一间办公室,总是默默地坐在那里看稿,改稿,渴了就用一只旧搪瓷缸子倒些白开水喝,一天到晚都是工作、工作、工作。
他家里的家具也极其简单破旧。别人买沙发了,他说:“我不买,不然,贫下中农到我家里往哪里坐呢!”有的同志笑着说:“现在,贫下中农家里也有沙发了。”他笑而不言。请莫当做笑谈,我觉得,这是时刻心系广大人民利益的思想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一种表现。
老哈尽管鼓励别人创作,但你在他面前千万不要提起稿费、出书之类的事,否则,他会批评你有资产阶级名利思想的。他很喜欢刘国尧。一次,国尧微露出想出诗集的意思,老哈对我说:“小刘想要出书了嘛!”言下之意,大不以为然。这一点他身体力行,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要出书。《哈宽贵小说散文选》是在他去世一年半以后,由他的夫人吴音整理出版的。老哈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人品宛如汉白玉一般的无瑕,如同无云的蓝天那样纯净。他尚未完全摆脱“左”的思想束缚就故去了,这也是时代的悲剧。
1973年,是老哈导引我走进了文学职业的大门,决定了我后半生文学生涯的命运。因此,他的音容笑貌、言行操守永远活在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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