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车在我不断的询问中声中缓缓地停了下来,母亲终于是下了车,精神已没有刚上车时那般的矍铄,一下子仿佛苍老了许多。 站在泥泞的路面上,望着渐渐远去的长安车,我突然间有了点真实的感觉,这种真实仿佛已离开我许多许多年一般,但现在,我能清晰地触摸到它那熟悉的气息,能感受到那澎湃的心跳声,一些儿时往事开始一一闪现出来。
“幺儿,你和二哥就站在这里等我们,不要乱走,我们去买票!”母亲将我抱在一处条石砌成的石梯上,对我和二哥一再叮嘱后,就匆匆地跑去买电影票去了。好动的二哥见父母都走了,对我一阵声色俱厉地恐吓后也走了。对于极少到县城的我来说,突然间身边没了亲人,孤独感骤然间汹涌而至,看着满眼都是那些晃动的人群,我不安地将父母刚买的万花筒拿起又放下,只觉得自己好可怜。
“金三娃!你在这里干啥子?你妈老汉呢?”循着问话声,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她就住在我家屋后不远的蒋,见是她,我感觉自己好委屈,眼泪开始扑簌簌地直流。
“是不是被你妈老汉打了?别哭,带你回去!”她一边将我从石梯上抱下来,一边用粗糙的大手擦拭着我面颊上的泪水。坐渡船,走山路,我早将母亲的叮嘱给抛在了九霄云外。我只想早早地回家,回到那竹林掩映中的泥巴房,那才是我不觉得孤独的家。回家后的我并不知道我走后发生的那一切。父母为找我,去电影院找了广播发寻人启事,去找了算命先生求了签,二哥也因此被父母狠打了一顿。当他们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看到院坝里和小朋友一起疯耍的我时,我分明看到了母亲眼里闪动的泪花,当她紧紧地将我抱在怀里,一声一声地轻唤我的乳名时,我却无知地嚷着要去耍。
“三娃,车没坐了,让你陪妈走路,你别怪妈啊,妈真的老了!”母亲轻声地说着,这话让我心头一震。母亲老了,原来的母亲是能坐车的,能坐好久好久的车都不会吐,能健步如飞地走在我前面的。可现在,我怎么慢走都能走在母亲的前面。看着身后的母亲,想着她那渐渐老去的容颜,我故意一脚踩进了路边的泥巴里。
“三娃,你好点走路,你啷个走进泥巴里了?”母亲疾走几步,纠正了我走路的方向。 母亲一直都在纠正我,一直都在担心我的人生路走不好,她将她的一生都花在了牵挂上,却从未为自己想过。她将那带着浓浓乡村气息的淳朴,植入在了我的身体里,血液里,还原着我人生的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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