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解语并不喜欢时美美这个表妹,因为,她有许多让解语匪夷所思的观点。开始,梁贵今和杨二黏在一起,她还表现出一些义愤,后来,杨二用几件时潮衣服拉拢了她,她反过来替杨二开脱:“可以理解,杨二混男人为了自己活得好嘛。”
在工业园区,别的人一般不当着解语的面,说时美美的坏话,偶尔,听到她的绯闻,解语总是说:“不可能,她怎么可能看上那些人。”其实,在解语的内心深处,认为一切全是可能的。时美美并不真正喜欢那些男人,只是为玩刺激,玩新鲜。
北城工业园区,是解语大学毕业一年之前才开始筹建的,规划占地6000多亩,位于北城高速路口不到百米处,是北城招商引资的平台之一,前几年,只有占地面积204.25亩、投资2亿的电厂和占地120亩,投资1200万元的食用淀粉厂进驻,近年来,又有食品加工、矿业机械、污水处理厂等7个大型企业入园,基础设施建设更加完善,产值利税从潜力上升阶段运行到了增长阶段。
筹建初始,园区委员会包括主任在内,只有10名工作人员,解语当时处理办公室不少事务,兼管工程档案。后来,发展到现在的40名工作人员,各司其职。何可至接任后,还是做了不少改观的,在办公楼前种上了花草,更新了办公设备,在堆放杂物的地下室装上了乒乓球台和一些跑步机、扭腰器、高低杠等健身器材……言称是让企业文化渗透到职工日常工作和生活的各个角落,提高机关向心力和凝聚力。这天上午,何可至接到市办电话,说国家部委领导一行9人,下午路过北城,要到工业园区视察,何可至指挥手下人,准备汇报材料,换楼门前面的盆栽,清理会议室,做欢迎条幅和会标,买水果……全体人员忙个不亦乐乎。抽了个余暇,解语悄悄和何可至说了李杰找她的事。
“他叔伯舅舅在部队当过我的首长,小伙子也不错,有机会也想关照他。”
“咱们真的要接一辆商务车吗?”解语问。
“还没定。是矿业机械不想出税费,和财政局变通。看能否顶辆车过来。”何可至双眉微皱若有所思:“咱们现在也算家大业大了,该添辆车了。”
工业园区除了何可至开的一辆现代“越野”,还有一辆早就该淘汰的“桑塔纳”两千,遇上个众人出去的活动很不方便。现在各单位有了钱,不是圈地扩大地盘盖新办公场所,就是买高级轿车,这是经济社会的时代特色,也是一种奢侈攀比的风气。虽然,国家三令五申反腐倡廉,领导干部申报财产收入已经提上议事日程了,“公车私用”更是不断曝光,可路上跑的高级轿车越来越多,街上都车满为患了……平民百姓奈何不得,谁,谁明天富了,马上加入买车的行列,到了全民拥有车的时代,不知修路的速度是不是赶不上买车的速度了?这个担忧不在眼前,就别瞎忧心了。
现在的人都变得急功近利,很少作长远打算,私挖乱采现象屡禁不止,眼看着资源浪费,争利润不顾环保,有人说这社会太乱了,这么下去怎么可以。有人嫌乱得不够,说什么时代了,还规矩着干吗?
下午上班一干人就开始翘首以待:有的守着电话,有的从玻璃窗往外看,有的翻阅准备好的材料,有的在地上踱步……等了几个时辰又过去了几个时辰……到领导们终于来了,天色已近傍晚,一溜七、八辆小车鱼贯而过,部委领导车都没下,只是走马观花地在各个企业外面转了一圈就走了。就像精心准备了一台大戏,演员都化好妆了,没有一个观众,人们都或多或少有些失落……下班时间已过,何可至招呼解语几个,“升几级”再走。
何可至、解语、财务老王、时美美四人在会客室把门一关,玩起扑克牌,“升级”是扑克游戏的一种,何可至不吸烟,不喝酒,不赌博,在部队十多年,就爱好个玩扑克,时美美抢先坐到何可至的对面,声言:“要确保主任坐稳江山。”
解语见她晃动腰肢,笑意甜蜜,不管不顾地和何可至献殷勤,虽然,何可至并不听她的,她让他“吊主”,他出的却是一张小副牌;她让他拉个“红A”,他偏偏打出老K。但解语心里莫名的很恼火……胸脯里堵得满满的,无一点空隙不是怨怼,她克制着,尽量不去看何可至和时美美,只盯着手里的牌……下意识地稍稍向左偏着头,左耳在整个面部处于最靠前的位置了,但不能一下子面对三个人,只得用心支棱着耳朵,生怕听不清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右耳失聪这个生理缺陷,没有和何可至说过,时美美这会儿抖搂出来就不好了……在解语看来,人类一切过于暧昧的举动,都不应该在众目睽睽下进行,否则就有某种表演或是别有用心的味道了。
时美美别有用心了?无疑。
从年幼到长成,解语对表妹时美美的情感复杂极了,有时妒忌,有时垂怜,有时恨铁不成钢,有时引为闺密,有时视为异己……俩人隔着一条街住着,解语的长相性格更像姑母解昌花——也就是时美美的妈妈;而时美美从小就羡慕她的妗子——解语的母亲举手投足都有一种小资情调,俩姐妹逆反似的,都更喜欢对方的母亲。虽然她们不在一个环境中长大,但解语的祖母是时美美的外祖母,听老太太说过,生俩孩子的时候,她都在场,解语的母亲没有奶水,怕养不活她。成婚七年没生育的姑母把解语当亲生女儿养,后来姑母才生了时美美,时美美从小就霸道,嫉妒她妈对解语好。从来不叫解语“姐”,只跟着她妈喊:“小语。”好玩的东西她都抢在手里,祖母从来不主持公道,解语性柔,默认了……有次,因为一只红气球,时美美都玩腻了,丢在一旁,解语去拿,时美美竟用小脚踩破了,也不让她玩。解昌花看到了,在时美美的屁股上重重地打了一记,骂:“小语对你那么好,什么好吃的都分给你。你怎学这么坏?”
时美美不承认坏,“呜呜”地哭了……
长大了的时美美,和解语有着一样轻盈的身段,一样玲珑的脸庞,一样别人看不见摸不着的虚荣心。连上了火,牙龈肿痛的毛病都一模一样。而她们俩,最大的相同点就是:成熟为一个女人以来,都厌烦那种安分守己的日子。
真的。血缘遗传真的是太可怕了。
但骨子里,俩人又有很大的不同,解语淡定,时美美艳美;解语更注重内在的东西,凡事只求心灵平和快乐;而时美美喜欢出风头,恨不得全世界的目光都关注她。
解语留齐肩的层次式直发,喜欢穿黑色丝质上衣,黑裙,高雅但有点老气横秋,她的每套衣服都是精心选来的,穿在她身上显得别有一番雅致。而时美美喜欢穿颜色艳的衣服,玫红、亮蓝、明黄构成她着装的主色调。她烫了曲卷的长发,边缘起翘,漂了几绺棕红色,棱角清晰的脸上,一张唇线清晰的嘴,涂上亮泽的唇膏,既时髦又引人注目。她的唇比解语稍厚,她的魅力也多半在唇上,抿紧嘴,不说话的时候,冷艳;咧开嘴,笑的时候,迷人。她说自己天性就不安分,见了男人就想“勾”。这还是在时美美筹备着自己开公司时,一位男友开着车,和她跑遍了北城的大街小巷,找合适的租用地点,俩人有了“一夜情”,时美美有次和解语偶尔说漏了嘴的。她说:“我们做爱,整个世界都跟着癫狂,但天亮了分手,谁都没说一句留恋的话。”
时美美非但不以为耻,还用带点自得的神情和语态。
这让解语发憷,冲动之下,她真想把时美美的一切全告诉姑母,从小,时美美就习惯把她的秘密和解语说,并要求她保密:“小语,你要把我的事告诉你姑妈,我和你翻脸。”
解语不是怕时美美翻脸,而是告诉了姑母,姑母除了数落时美美一顿,也于事无补。
“升级”游戏玩到十,何可至和时美美略占上风,解语和老王紧随其后,眼看天色不早了,办公室的时钟报了九下,不知谁的肚子“咕噜咕噜”叫饿了,何可至说:“今天升不上去了,收了吧。”
时美美依言,利索地整理好一堆牌。
“我请你们吃饭去。”何可至站起身,眯眼笑,拍了一下肩胛骨说。
“那太好了。”时美美积极呼应,只要解语在场,时美美总是下意识地捧着何可至。她看得出来,解语和何可至的关系不一般。就像被何可至的光环衬映着,解语显得格外明媚……时美美注意到,解语的衣着装扮比以往讲究了许多,虽然还是以黑色为主调,可在细节上用了心思,常换着不同的胸针、项链作点缀。
解语瞧不上时美美的张狂,言明:“和一个网友约好,晚上她要给我发时装图片。”
何可至向她投来真诚的一瞥,说“那也得吃饭,就到园区前面的‘快餐店’简单吃点。”
解语不愿表现得格格不入。就随他们去了。
已过了晚餐时间,快餐店显得很冷清,红漆桌子擦得光鉴照人,看上去很干净,坐定,何可至征询:“咱们要肉炒面?”
“好,炒面能入进味。”时美美附和。
“老王想吃什么?”
“那就炒面吧。”老王四十出头,长相比实际年龄老成,言谈也持重老成。
解语偏不,她把长长地垂在胸前的淡红色时装项链挽了个结,说:“我不喜欢吃面,我要米饭和番茄炒蛋。”那段时间,她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小家子气的像个怨妇?
“她这么不随和,才让人另眼相待吧?”看着飘逸洒脱的解语和略为高挑而更具现代气质的时美美,何可至暗暗感慨:这姐妹俩是多么的不同,作为女性,她们都需要一份爱的滋润。解语找了那样一个丈夫,依然矜持地生活着;而时美美年纪轻轻,不说找个好男人过日子,甘愿混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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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髦“网恋”、“一夜情”的年代,解语们只是心动,而时美美们却热衷于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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