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有许多刊物上,在发表纪念柴霍夫的文字,原因是因为他死在一九○四年的七月十五,距今三十五年了。他生于一八六○年一月二十九日,享寿四十四岁。
从纯文艺的立场来说,他原也值得纪念。但从只在上海方面出版的刊物,纪念他的文字特多的一点来看,就可以看出,孤岛上的那些文人,正同十九世纪末年,俄皇高压下的俄国青年一样,在感到绝端的黑暗与苦闷。因为柴霍夫的作品中的人物,正是这一时代在苦闷中的青年男女,和绝了望的无智的中老年人的写照。
在他的祖国大革命之前,他当然是影响俄国文学最大的作家之一;革命初期,因为他所描写的人物,太带灰暗的颜色,而且这些人物的绝望的悲哀太深沉了,深沉得只剩了一脸微苦笑,所以青年作家们,都对他起了反感。可是暴风雨过后的现在,当苏联诸作家做完了整理文学遗产的工作之后,又重发见了他原有的评价。他是和托尔斯泰、杜葛纳夫一样的,被视作了用俄国近代文学,制作出伟大文学的时代创造者。
柴霍夫的作品的影响,在外国恐怕比在他的本国大些,尤其是在欧洲。譬如说,英国文学罢,约翰·密特儿东·麦莱的夫人故路查琳曼殊菲儿女士,就是受他的影响极深的一位作家。
他的评传Anton Chehov(A Critical Study)的作者威廉姆·盖哈提William Gerhardi的初期作风的完全像他,自然更可以不必说了。
还有一点,他的作品,在英国出版的有两种名译,一是爱德华·轧纳脱未亡人康斯坦斯·轧纳脱女士Constance Garnett的全集本,一是郎氏的选译本。而直到现在,前者有一册被收在《潘根丛书》的大众读物之内,后者也加入几篇戏剧,作为邓脱书店发行的《万人文库》之一而问世,也就可以见到他的影响,在英国正还强烈得很。
柴霍夫的短篇,在法国是被视为可与莫巴桑并立的;以国民气质这样不同的两个国家,一致地会推崇这一位微苦笑艺术的深刻创制人,这也可说是他的作品伟大的一个证明。
在我们中国,则我以为唯有鲁迅,受他的影响为最大。鲁迅和他,不但在作品的深刻、幽默、短峭诸点上,有绝大的类似之点;并且在两人同是学医出身,同是专写短篇,同是对革命抱有极大的同情,同是患肺病而死的诸点,也是相像得很。不过有一点,却绝对的不同,鲁迅是没落的乡宦人家的子弟,而柴霍夫却是农奴之子。
总之,在中国抗战正激烈的今日,来纪念柴霍夫,虽不是正对脾胃的举动,但从善师善学的创作家的立场来说,柴霍夫也是值得纪念的一位文学上的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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