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祝天下母亲母亲节快乐!聆听《响在母亲耳畔的读报声》,感悟特殊时代的敏锐与关注。
——题记
我的母亲出身于解放前一个贫苦农民的家庭,对于知识,对于文化,一如城里长大的孩子对于犁耙耕耘。听母亲说,她只读过一册书,也就是说只上过一个学期的学。而长年的劳作,世事的打磨,人间的沧桑,早已把老人家一个学期学得的知识还给了老师,而老师呢,多少年前就已经作古。
母亲在她六十多岁到七十来岁的时候,她与父亲在老家经营点小杂货,那小杂货呢,也就是油盐酱醋茶香烟火柴之类日常生活用品而己。那时候农村特穷,买东西赊帐的太多。母亲不识字,记帐有她特殊的方式,买一包烟划条小杠杠,称一斤糖画一个小圈圈。就是凭这种说简单很简单,说复杂有多复杂的我们老祖宗用过的最原始的方式,老母亲把小杂货的帐务打理得清晰明白。只是那些赊帐,到现在还有不少未能收回,早就成了我们老家所说的“烂帐”。做儿女的无所谓,母亲也看得开,老人家常对我们说:“算了,老了有你们养着,也不缺那点钱,乡里人本来就苦。”
回到家乡的老屋,见到家里的老母(91岁),心灵就像皈依佛门,安详而宁静,世事纷扰离我而去。闻鸟语花香,听流水潺潺,望蓝天白云,世界竟是如此的安谧和静好!(摄于2017年)
读书看报,我从小养成了这样一个良好的习惯。这得归益于我的父亲担任了三十多年的大队干部和村干部。那时候,没建村部,后来建起了村部,也很少有人坐堂办公。农村干部是一个双重身份,他们虽然说是干部,本质上意义上还是农民,除了干好大队那份工作,还得参加集体劳动,还是靠挣工分吃饭。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以后,他们也得象其他农民一样,耕耘好自家那份责任地。这就使得乡里的邮递员常常把报纸送到大队干部的家里来。应该说,在那种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都极其贫乏的年代里,我却拥有了报纸这份精神上的大餐。
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是个政治主导一切的时代,任何事物都要贴上一个政治的标签,老百姓对于政治的敏锐,对于国家大事的关注度,可以说超越于任何一个时代。何况当年的报纸,不仅是党的喉舌,还是宣传的载体,那时的政治学习就是读报,从社员耕作的田间地头,到工人做工的生产车间,从军营前线的哨卡,到学校课前十分钟的教室,都要组织读报活动。而我的读报,最初是由少年求知的欲望所催生,进而濡染了对政治的敏锐和关注,而今时想起来,大有“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意味。
1976年的政治事件太多,“4·5”运动就是当年发生的重大政治事件之一。那是一场人民群众自发组织的悼念周总理、反对“四人帮”的正义之举。当然,这是党的“三中”全会之后,中共中央对这一事件的准确定性。事发的当初,却是作为一场重大的反革命事件来进行声讨,各大报刊通栏标题,“党中央、国务院一举粉碎天安门反革命事件”,保卫了党,保卫了国家,保卫了人民。
经过全国各大媒体的大肆喧染,广大的人民群众被这个“弥天大谎”所蒙蔽,举国上下对一小撮阶级敌人的暴力行为义愤填膺。我这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年,自然对报纸上所说的深信不疑,潜意识中也不具备加以置疑的认知。相反,一种“身无半亩,心忧天下”的责任意识油然而生。我想,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了解这一事件,至少要让我身边的母亲知道。
虽说已经进入“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时节,料峭的寒意似乎对人间仍然有着一分眷顾,淅淅沥沥的雨丝不知疲倦地洒个不停。而屋内,母亲生的煤火升起阵阵暖意,责任的躁动更掀起我对母亲的一份倾诉。于是我对母亲说:“妈,我给您读段报纸,北京天安门一小撮反革命分子发动暴乱,反对毛主席,反对党中央,你也听听。”
母亲只是一个农家妇女,生命中不曾有过对于政治饶有兴味的基因,但对儿子的提议,仍然不加思考地欣然应允。
于是,我便以一份庄严的情愫给母亲读报,向母亲宣传这一震惊中外的反革命事件。报纸中有一段话讲到,一青年反革命分子,贮立在一大群不明真相的群众中间,极尽嚣张之能事,煽动群众冲上天安门城楼,意欲烧毁天安门我们祖国这一伟大而庄严的象征。读到此处,我的血液喷涌,拳头握得扎扎有声,语调也高了八拍,真的如报纸上引用的那句话:“是可忍,孰不可忍。”
摄于朱自清笔下的水木清华荷花池畔
母亲似懂非懂,加之在我读报的时候,她还在不停地干着手中的活计,也许她只知道,北京毕竟离我们那个村子太远太远,那里所发生的一切,与我们的一日三餐有何相干,农民只有干活才有饭吃。听到我情绪高昂的读报声,也只是说了一句:“这些人怎么这么搞啊,国家还不搞乱。”
记得那天晚上,我还把读报的感觉写成了日记,日记中记录了我的愤慨和真诚,只是那都已经成为历史的碎片、岁月的补丁,早已随着时光的消失象风一样飘去。
有时候我独自苦思,政治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政治家戏弄了政治,还是政治戏弄了政治家?一场正义的抗争运动被打成反革命事件,历史上这种颠倒黑白、折腾来折腾去的事例大概也不少吧。就我肤浅的理解,政治也应该跟自然科学一样,是一门遵循客观规律的学科,它所张场的真理和正义不容颠倒和背叛,只有政治被野心家所操弄,它才成了一个言喻不清的伪命题。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童怀周编辑的《天安门革命诗文选》
若干年后的一天,我在本市西湖公园门口的马路市场淘得一本《天安门革命诗文选》的旧书,书中辑录的六百多篇诗文,大多表达了人民总理人民爱的真挚情感,亦有不少的篇什显示出对“四人帮”反动势力的口诛笔伐。其中有一篇谓之“反动诗词”这样写道:“欲悲闻鬼叫,我哭豺狼笑。洒泪祭雄杰,扬眉剑出鞘。”这首诗就出自那位报道中将火焰引上天安门城楼的青年作者之手。
所谓的“反动诗词”手迹
历史是不是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从有关资料查阅到,当年那些怀揣满腔政治热情的热血男儿们,他们中不少被作为反革命分子关押,政治气候由冷转暖,又全部平反释放。然而,岁月轮回,世事更迭,当市场、商品、证券、改制等新鲜词儿充斥于大街小巷的时候,他们中有的失业,有的下岗,好一点的也只是生活在首都底层的幸福市民,几乎无一人真正走上中国的政治舞台,就是从从政即政治这个含糊的概念来讲,也了了无几。遥望当年对政治的狂热,善良的人们啊,当政治斗争的的风暴倾泻而来的时候,还是悠着一点走,人间正道是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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