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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社渚

时间:  2021-12-23   阅读:    作者:  汤全明

  老家有句俗语:“除却苏杭天堂,就是帐墓芦塘​‍‌‍​‍‌‍‌‍​‍​‍‌‍​‍‌‍​‍​‍‌‍​‍‌​‍​‍​‍‌‍​‍​‍​‍‌‍‌‍‌‍‌‍​‍‌‍​‍​​‍​‍​‍​‍​‍​‍​‍‌‍​‍‌‍​‍‌‍‌‍‌‍​。要想吃鱼,粪瓢洗洗;没有柴烧,脚踢芦桩​‍‌‍​‍‌‍‌‍​‍​‍‌‍​‍‌‍​‍​‍‌‍​‍‌​‍​‍​‍‌‍​‍​‍​‍‌‍‌‍‌‍‌‍​‍‌‍​‍​​‍​‍​‍​‍​‍​‍​‍‌‍​‍‌‍​‍‌‍‌‍‌‍​。”我曾祖父的后代,就散布在嵩里、帐墓、芦塘,是升平湖、三塔荡周边的几处台地村落​‍‌‍​‍‌‍‌‍​‍​‍‌‍​‍‌‍​‍​‍‌‍​‍‌​‍​‍​‍‌‍​‍​‍​‍‌‍‌‍‌‍‌‍​‍‌‍​‍​​‍​‍​‍​‍​‍​‍​‍‌‍​‍‌‍​‍‌‍‌‍‌‍​。渔樵耕读的生活,或许真的很诗意、富足。这里原来有三塔大圣院,建于东晋或者更早。南宋状元张孝祥游历三塔荡,曾经题诗“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寒光亭下水连天,飞起沙鸥一片。”到我父亲这一代,升平湖、三塔荡就已变成荡滩圩田,不仅没有了高台亭阁,连“菰蒲一碧,烟波荡空”的美景也不见了。

  维系家族后代之间的亲情和认同感,乡间主要靠过年和婚丧嫁娶、建房添丁时的“走动”。读高中之前,每年的正月初五、初六,我都要从汤桥出发,环绕三塔荡走一圈,到河口的帐墓村、周城的芦塘村、强埠的蔡家村,给长辈拜年。

  帐墓,溧阳话读作“作姆”。那里住着我父亲的姑母,我叫她“姑婆”。从汤桥到河口帐墓村,也就十二三里地。只是,雨雪之后的乡间“大路”总是泥泞不堪。吃过早饭,一步三滑地走到帐墓,时候就不早了。先在堂屋见过表叔,把粗粝麻纸包裹着的蜜枣礼包放到香案上,接过表婶递来的“甜茶”喝一口,再去房里见姑婆。行礼后说几句代表父亲向姑婆拜年、身体健康吉祥如意之类的话。姑婆没有伸手抚摸的亲昵动作,也没有“心肝宝贝”之类的关爱话语,只问我父母身体好不好,叮嘱我们要听话,好好读书。沉默许久,她也许会弯下腰,用一根小竹枝,在脚下“火钵头”中,翻捡出几粒烤得喷香的蚕豆或是花生,递到我手里。我不敢正视老姑婆,垂手恭立,大气都不敢出。

  吃过饭,表叔带我们到村中的韦氏宗祠转转。仰望高大的祠堂,听表叔夸耀他先祖曾经的显赫。表叔说祠堂里早年的两棵大柏树,十里路外就能看见。可惜,“破四旧”时毁了。那座明清建筑的模样,现在我已经记忆模糊了。但祠堂东侧水质清澈的古井,被绳索千磨万砺刻出深痕、透着历史沧桑感的青石井栏,却记忆深刻。回到姑婆家,老太太在玩“胡牌”。那种花纸牌,我根本分不清什么“幺丁”、“长衫”、“牛头”、“黑鬼”。向姑婆辞行,在几番“路上不要玩水,不要玩火”的叮嘱声中,急急忙忙奔向芦塘。

  芦塘村,是我祖父的出生地,住着我两个伯祖父的后代。堂伯、堂叔的孩子中,有几个和我年龄相仿。过年时,能够脱离父母的视线,有年龄相仿的堂兄弟一起玩两天,自然非常开心。而且,总有表演的队伍,进村或是在邻村表演。傍晚时分,几下重重的锣声,就是告知今晚有演出。晚饭过后,或是身前绑着马头、身后系着马身和马尾、手持马鞭,或是戴着各种神情怪异的面具、舞动着各色彩旗,吹吹打打的队伍浩浩荡荡进村,小孩子们一路蹦蹦跳跳地尾随着看热闹。冬夜挤在人堆里仰望那些神圣的演出,现在能够记起的,就是急促的鼓点,五彩着装的大队人马,在场上来同穿梭奔跑、令人眼花缭乱的热闹场面。

  上了高中,给长辈拜年的“任务”交给了弟弟们,我就再没有去过那些村子。几年前,几个村子所在的乡镇都合并给了社渚镇。我的祖籍,变成了社渚。对社渚也就多了一份关注。

  2013年初,社渚镇党委书记花建国请我牵头,约请专家来编制社渚旅游发展规划。借着陪同专家组调研旅游资源的机会,我在相隔四十年后,得以再次亲近社渚的山山水水。

  横贯社渚的中河,溯源向西,连接固城湖的一段是2500多年前人工开凿的“胥河”。这或许是中国最早开凿的运河。当年,伍子胥在这里动员民众,历数年艰辛凿开东坝、下坝的丘陵岗阜,沟通了太湖水域同芜湖水域的联系,为的是吴国的大军能深入楚地,伐楚报仇。公元前505年,吴国大军溯水而上,攻占了楚国都城郢。这场“东周第一大战争”,不仅帮助了伍子胥报仇雪恨,也大大加快了先期由周入楚的华夏文化向长江下游传播,促进了吴地经济、文化的发展。

  开凿“胥河”,其实只是疏浚了古“中江”的一小段​‍‌‍​‍‌‍‌‍​‍​‍‌‍​‍‌‍​‍​‍‌‍​‍‌​‍​‍​‍‌‍​‍​‍​‍‌‍‌‍‌‍‌‍​‍‌‍​‍​​‍​‍​‍​‍​‍​‍​‍‌‍​‍‌‍​‍‌‍‌‍‌‍​。中江流经社渚孔村,村外的一块高墩台地时常有“神火”缥缈,百姓称之为“神墩”。2000年之后,南京博物院考古研究所在此组织了3次考古发掘,发现了完整的氏族公共墓地、房址,出土了大量文物,专家考证是太湖地区史前文明的重要文化遗址。距今6000至7000年的新石器时代,聚居在此的母系氏族以水稻为主要农作物,使用精致的磨制石器劳作,驯养家畜,应用陶器汲水煮食,开始佩戴玉器。“神墩遗址”证明,社渚是“江南文化源头”的一部分。

  社渚与伍子胥有关的,可不仅仅是“胥河”。社渚东南的大山,是当年吴,楚两国的分界岭。相传伍子胥过昭关后,这座山挡住了伍子胥去路。为了摆脱楚兵追杀,他急中生智,翻身下马,拉着马尾倒着登卜山头,留下了一串反方向的足迹,迷惑了楚兵而脱险。伍子胥伐楚成功后,专门在山顶修建了庙宇。百姓后来就用伍子胥的名“伍员”命名此山。我跟着向导,劈开荆棘,从山脚沿着若有若无的小道,踏着滚滚乱石艰难攀援了一个半小时,气喘吁吁地登顶伍员山,寻找历史的痕迹。建筑早已不存,只有环绕山顶的跑马道还在。我想找带字的石碑,却只觅得半块方砖,仔细分辨,似乎是“雲”字的上半截。轻轻地又放回原处。

  社渚上蒋村的石屋山,当年欧冶子受吴王阖闾之命,带着工匠们在这里日夜不停地为伍子胥的伐楚大军铸铁造剑,铸成了斩铜剁铁似削泥的“龙渊”宝剑。山顶的铸剑场遗址至今犹存。我环顾四周,终年不枯的水坑边,还环布着50多个石砧。叮当锻打的场面,如在眼前;萦绕耳畔的松涛,似乎有试剑的铮鸣之音。

  烽火狼烟早已成为历史,但胥河依然静静流淌。旅游资源调研的那一段时间,正是春天。郁郁葱葱的山林,风光旖旎的水库,桃花、油菜花盛开的田野,恬静优美的社渚,恰似一幅清雅的水墨画,让人沉醉。我们登山涉水,寻访“神墩遗址上蒋剑,蒋塘马灯嵩里傩,金山温泉前宋湖,周城羊肉河口虾”。翻检资料,整理社渚“七千年前史前文化,看神墩遗址;三千年前冶炼文化,看石屋古山;两千年前傩舞文化,看蒋塘嵩里;七十年前抗战文化,看陈桥兵站”的文化脉络。顺便,我也弄清了姑婆嫁人的村子,是因为北宋末年韦慎在此病故后,他儿子架起帐幔守墓三年,乡人贤之而名“帐墓”;知道了在芦塘曾经看到的表演,就是传承千年的文化活化石——傩舞。

  在社渚,祈求逢凶化吉风调雨顺、期盼五谷丰登天下太平的傩舞演出,在春节期间很普遍。今年正月初二,我开车回汤桥拜年,途径社渚的一个村子,听到鼓乐高奏,锣声齐鸣,炮竹惊天。靠边停车,一打听,说是“祠山巡视”。我急忙取出相机,穿过一片麦田,追了过去。村中的窄巷挤满了人,我根本无法超越尾随傩舞队伍的热心群众。一直追出了村,我才看到傩舞队列。领头的已经进了一里地外的另一个村子,而敲着锣鼓响器、扛着罗伞旗帜的队列,大概有一百多人,还蜿蜒在两村之间的田埂、圩堤上。午餐后从汤桥返回,在路边的村口场院上,又遇上了走祀的乡傩。对舞、旋转、穿行,念念有词,似唱如吟。锣鼓激越,旗幡舞动。演毕离去,百姓焚香鸣炮、夹道欢送。我一打听,是“帐墓锣鼓”,亲切感顿生。如痴如醉地跟着乡傩的队伍走了很远,拍了很多照片。

  正月初八,社渚举行第十五届“傩文化艺术节”。我约了研究傩文化的几个专家教授,一起去观摩。虽然春寒料峭,细雨霏霏,镇政府前的广场上却是幡旗招展,鼓乐喧天,人山人海。一支又一支的傩舞队伍被喜气洋洋的人们簇拥着,在鼓乐中走上舞台。我挤在人群中,仰望着植根乡野传承千年的傩舞,举着相机,拍摄夸张奇丽的面具,记录威猛古朴的表演。

  广场上,寒风细雨中聚集着苏皖两省20多个乡镇的表演队伍,看他们的幡旗,有蒋塘竹马灯、嵩里跳幡神、乘马圩冻煞窠、大田村跳五猖、刘家边跳祠山、新塘跳观音、宋村跳关公、社渚舞龙、河口舞狮等。蒋塘竹马灯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嵩里跳幡神今年刚刚荣获全国民间文艺最高奖“山花奖”。这是凝固的精神信仰,这是活态的历史文化。

  几位专家教授对我说,社渚的傩文化是“中国古代音乐舞蹈的活化石”。对“傩文化”,我不太懂。但我坚信,山清水秀、文化底蕴深厚的社渚,一定能做活“山水”大文章、打好文化特色牌,形成独具特色的旅游产业。

  仰望社渚,我的祖籍地,我很自豪。因为这座历史厚重的“千年古镇”,有着太多值得仰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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