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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顶鹤之死

时间:  2023-11-28   阅读:    作者:  张华北

  天上看不到一丝浮云,它们都被洗去,留一穹的碧蓝。大地上一派的赭黄,青草的萌出也许还要一些时日。霄霄、凌凌和大队丹顶鹤群终于来到了它们的故乡,霄霄在梦里都会想起去年在这里幸福的时光,它和凌凌相识,结下了秦晋之好。今生今世它们不再分离。今年,它们要在这里修筑一个新的爱巢,孵化出一对娇子,深秋待它们羽翼丰满,领着它们一起飞向远方。

  去岁的那块水草丰满的领地,霄霄也还记得,四壁是密密的苇障,坡上是它们的爱巢,坡下是那片清澈的苇塘。不远的沟上还有一排浓密的草棵,大队鹤群还在天上盘旋,久久地不能降低高度。霄霄看见了,原来浓烟像飘浮的云一团团、一道道落在苇荡。那云阵从苇荡中不停地生长出,无终无止,时而蹿出了金黄的火光,看得清了火苗像一条条金蛇,头尾相接,横行在广阔的苇荡,吞噬着一切,留下的是一片又一片墨色的空旷。水域已小得可怜,黑色的灰烬覆盖着。霄霄、凌凌盘旋着试图落在水泊。但火过的焦土还残留着缕缕灰白的烟云,从焦土的缝隙里逸出,焦土上还遗留着那种炙热让鸟儿生畏的感觉。它们升高了盘旋,和大队鹤群围绕阔大的家园寻觅。

  霄霄、凌凌以及几家和大队分散开来,它们顾不上几日的疲惫,要向南飞,回到它们冬日里温暖的家园。大火还在霄霄它们身后迅猛地扩展,7天的时间,扎龙自然保护区核心地带大部被火无情掠过。那些飞翔的生命离开了,伴着它们的哀歌。也许春天离这里还远,天阴沉下来,纷纷扬扬的雪花洒落,用洁白掩饰着大地上的创伤。当最后一缕烟尘散尽,春天如同已经死去。霄霄、凌凌它们还在向东南飞,沿着返回故乡时的那条飞行线路不停地飞。霄霄它看见凌凌背上还残留了一些芦苇灰烬残渣,它鸣叫一声,示意那里的不洁净。凌凌明白了,奋力地加快了翅膀上下的频率,黑灰果然抖落,飘过霄霄眼前直到消失在大地的背景里。

  雁队迎面而来,一字、人字,七八队呼叫着飞近。它们翅膀一上一下的幅度显然要快得多,看起来那一往无前的形象令霄霄它们感动。两队相遇,一队向北,一队向南,大雁队不解,头雁大声地鸣叫:“为什么你们回来?”霄霄的父亲回答:“家乡已被烧光。”“那你们去哪里?”“南方的家。”雁队擦身而过,它们已十分茫然,也许,我们的家园还是完好无损。

  傍晚,霄霄它们降落在一片水泽里,这里是它们几天前曾经住过的地方。冬日割去芦苇的苇荡,已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浅水地看得见露在水面上那些丛丛苇茬。水边堆积着厚厚的残苇,一层层被水浪挤压在水边,那里的水边散放着苇桔浸泡的浑黄。群鸭咿咿呀呀地嘈杂着,不解地看见霄霄它们这几只高贵的大鸟由北方飞来。霄霄它们不屑与它们为伍,和它们隔开一大片空阔的地带,在水中尽情地洗去一天的风尘,饮饮清凉的水,好解渴。夜里,草洼边的树丛里晃动着星星点点的光,更远些的公路上,车的灯光不断地晃过。鸭群在夜间惊起两次,“呱呱、呱呱”,从霄霄它们宿营的草台上方飞过。上半夜从北飞向南面的水洼,晨曦初起时,又从南洼飞去北洼。霄霄它们没有移动,它们太疲倦了,一夜的休息总算迎来了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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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下,草洼渐渐露出了本色。洼边的茅草绿了,铺开小小的一片,又铺开一大片。树丛外的麦田已是翠绿得那么的美。在水洼边,它们寻觅着,要抓紧填充一夜的饥饿,恢复一个个神采奕奕的风貌。霄霄在洼边的岸上向凌凌鸣叫,凌凌快步走了过去。岸上,遗留了一些玉米粒,这边一遛,那边一片。稀稀拉拉沿着水洼向北,是人们不小心遗落的吧。霄霄和凌凌捡拾着这喷香的黄灿灿的美食,直到父母在好远的水洼里召唤,才一起飞到父母身边。这里小鱼时而在浅水中浮动,父母捉起鱼儿是那么得心应手。有人从树丛里走出来,将望远镜举在鼻子上向这边望过来,霄霄警觉地向那边看去,它明亮的眸子清晰地看见那人脸上的阴暗和眼中的狡黠,左看右看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令霄霄一阵反感。忽然,那人收起望远镜,脱了鞋,向北边的洼里趟水走进去,在水里堰楞上弯腰捡拾着,不多会儿,竟一手提起了五六只野鸭,又趟水返回洼边,那些野鸭是怎样死去的,霄霄真是不解。

  父亲母亲飞起来了,霄霄它俩也飞动起来,要和父母飞向东洼,它们要远离开那个令它们担心的人。蓦然间,霄霄头一阵阵难受,脖颈酸软地下垂,两眼像蒙上了一层雾水,它尽力地跟在父母后面,但感觉到羽翼的下坠,凌凌怎么没跟上来,它下意识偏过头,凌凌已经坠下去了,它两眼一阵昏花,直直地掉了下去。

  霄霄的父母,一对大鹤在天上悲鸣,在霄霄和凌凌坠落的上空悲鸣,它们盘旋着,盘旋着,不愿离去。

  它们不知,世间有善恶,人间有真爱,也有邪祟。一些利欲熏心的人为了那一己之利,不惜向大自然尽情地索取,把毒手伸向那些屈指可数、生存艰难的鸟儿。多少大雁、多少野鸭,甚至大天鹅、丹顶鹤惨死在他们的手中。霄霄的父母还记得,几天前,当它们大群鹤队飞到双台河口时,那里800平方公里大草洼迎接它们的到来。但在第二天早晨,一只伙伴因吃了洼边的稻粒倒在了岸边,再也没醒过来。另一只中毒后喘着粗气,不能站立,鹤们在一旁鼓励它,它已不能飞翔,倒在地上,被几个人发现抱起,用车拉走,但愿这个伙伴还能回来。

  当天下午,两名看来很和善的人发现了霄霄和凌凌。他们愤怒地大声骂着,在那洼边捡拾起残留着的玉米粒。霄霄的父母几天后飞走了,它们哀哀地向南飞去,再也没有回旋。

  南大港自然保护区的管理人员把霄霄和凌凌送到了城里。不久,霄霄和凌凌回到了南大港,它们被制成了标本。腿,还是那么修长,羽还是那么洁白,颈还是那么高仰,丹顶嫣红,两眼晶亮。

  它们凝固在时间和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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