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平生恨事之一是不曾进过大酒缸。大酒缸原是在那里,要进去就可以进去,可是我没有这个资格,进去了不能喝酒,或者喝不上一两白酒,就变成了一个大红脸,自己头痛不打紧,还惹得堂馆的笑话。照道理讲,那么可以算了,但是我有一个成见,以为吃酒是好的,吃烟倒全不在乎,酒不能吃自己总觉得是个缺憾。先君是很能吃酒的,我又看乡下的劳苦民众几乎无不能吃酒,实在他们也无所谓能不能,大概吃酒吃茶的本领不大有什么区别,平常难得遇到,有的时候呷上两大“三炉碗”,男女老少都不算什么,大概总可能有一斤之谱吧。我的成见即是从这里发生的,也可以说是对于酒的好意,这不但是赞成别人,而且自己也想迎头赶上去,可惜才力不及,努力多少年却仍无进步,深感到孔子的话不错,上智与下愚不移,我的吃酒的资质可以由此证明是下愚无疑了。我真羡慕有几位乡兄,他们一坐下,推销两三斤老酒,或是八两的白干,是没有问题的,假如交给我喝,一升瓶的黄酒我总可以吃上二十天,在立夏以后这酒不但出气而且也要酸了。平常烟酒与茶大家看得不一样,茶被列入开门七件事之中,酒与烟却排斥在外,烟是后起的东西,或者难怪,酒则不应当除外的。或云,茶字为的押韵,如云柴米盐油酱醋酒,那就不成诗了,这话的确也说的有几分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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