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麒麟是县城边人,可他和出生于山沟沟里的我一样实诚、听诫、不打诳语。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同一学校,教物理。
孙麒麟小时跟随叔辈习过武术,身材魁梧,体格健壮,有一种积极向上的朝气与魄力。当班主任时,一群街刨皮(二流子)骚扰班上女生,孙老师阻挡,街刨皮说:校后山顶见。男生劝他别去,街刨皮不讲规矩,会有危险。孙麒麟丢下外衣,独闯山顶而去。
街刨皮将他团团围住,说:“只要你跪下,保证以后不管闲事,今天就放了你。否则,自找难堪,以后就难混了。”“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孟子·告子上》)几个小刨皮能奈我何,孙麒麟毫无惧色:“放马过来,先试试再说。”
众刨皮蜂拥而上,孙麒麟手脚并用,只三五招,就把他们全放倒了。为头的街刨皮跪在了孙老师脚下:我们服了,保证以后不再臊你班上学生了。
孙老师待人豪情,善饮酒。有一退伍兵毛哥在退出学校保安工作后去街上开了个小餐馆,我与他散步时路过此地,被毛哥看见了,热情邀约我们去坐坐。孙老师提议,喝两杯,看看毛哥手艺如何。
毛哥正闲着:“好啊,坛里酒斟就是。”毛哥菜还没上两三盘,结果五斤装酒坛里小半坛酒被我两喝光了。毛哥很惊讶:“不行啊,你两得算算杯数,我按杯数收费啊!”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全国各地风行跳舞,一到晚上,不仅簸箕大个小镇有几家歌舞厅,就是在乡村交通要道叉路口也设有娱乐场所。可以与现在的老年人休闲养生舞媲美,只是那时的蹦跳对象是青少年男女而已。
孙老师虽块头大,但跳舞节奏准确,脚步灵活,身姿温柔,不管是快三步,还是迪斯科,左手半握女孩柔荑,右手轻搭女孩背脊,两体之间永保半臂距离。既不欺生,又不谋利,脸上始终洋溢着温婉的笑意。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论语·颜渊》)绅士风度十足。
距学校两条街远处有一油脂厂,内有两个尤姓姐妹,身材窈窕,长相特别靓丽的叫尤红梅,个矮长相一般的叫尤二,孙老师与袁老师自遇见那晚起一直是愉快的合作舞伴。日久生情,后来,放假或工作空闲之余,两个姐妹常到学校找俩老师玩儿。
按照学校惯例,所有老师周日晚七点必开“周前会”,孙老师与我们一起走了。尤二有事,下午就出去了,寝室里只剩下尤红梅一人在看书。
周前会结束,差不多九点了,可我们兴犹未尽,拉着孙老师到另一老师家打长牌去,孙老师未做多想,跟着就去了。这场牌直玩到凌晨两点才收摊。
眼皮沉重恹恹欲睡的孙老师开门进去倒床就睡。等到被奇特香味熏醒了的他开灯一看,才发现身边躺着美女尤红梅:“你咋没回去呢?”“这么晚,不想回去了。”美女关了灯,又继续睡下了。
青春康健活力四射的两年轻人,突感体内有一股烈火熊熊燃烧起来了,脑里热流奔涌了,手脚存放不自在了,都想把手伸向对方寻找些什么,在黑暗中摸索着,滑动着……
“无其德而当之,为不智;有其材而辞之,为不仁。”(宋·苏轼)当手到达某一特定区域时,双方身体都有了震颤酥麻之感,孙老师特别有翻过身去的强烈冲动,美女呢喃了:“不,不准那样!”
美女拉出孙老师的手,把他大拇指放进嘴里,死死咬住不放,孙老师偏过头来,一口咬住了美女肩膀,就这样,两人以身体部位的疼痛感极力控制住了情欲的猛烈膨胀,平安无事地休息到了第二天黎明。
这次以后,俩美女再也没来我们学校了。孙老师也很少去跳舞了,并渐渐淡忘了此事。
几月后,孙老师散步路过油脂厂,竟鬼使神差地进了厂,进了尤红梅寝室。美女独自在家,孙老师热血喷张,张口就亲,双手摩挲着。美女说:“孙老师,我已结婚了,老公打工去了。我们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希望你明白,不要坏了我有夫之妇的名声。”
孙老师被当头泼了一瓢冷水,心一下子冰冻了:“哎,要是那晚我做了呢?”“做了,我不怪你。但现在不行,你知道我应该坚守妇道的。”“懂,是世上最温情的告白,而成全,是将一个人,爱到无心。”(林徽因)
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入别人耳朵了,有一好事者给孙老师起了个绰号“孙老实”,于是,大家慢慢都改叫他孙老实了。在我们不标准的川汤普通话里,也听不出什么区别的。
孙老实调走后,一次到县城办事,我想起了他,想过一过一起喝酒的“瘾”。他告知,先到供销社批发部找他老婆叶梅带去家里,他放学就回。
见到叶梅时,我吃了一惊,历来挑剔的孙老实怎么和这位面目黑红、说话粗声大气的叶梅结婚了呢?
孙老实回来后,叶梅发话了:“孙老师啊,蒋老师来了,你去买小半段卤鸭子回来陪着喝酒嘛。”“哦,好的。”
城里的卤菜市场有四五亩地那么大,各种菜品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美不胜收。孙老师先到卤鸭摊位买了小半段卤鸭,然后带我绕着菜摊转了一圈,有一卤兔摊吸引了他,用菜夹挟起卤兔来看了又看,老板说:“想买点吗?”孙老师最终放下了:“走,回去。”
“以前,小尤那么漂亮,你怎么放弃了?你才调出来多长时间,咋就这么快结婚了?”回的路上我问。“哎……不就是因为她名字上有一‘梅’字嘛。”
家里,叶梅已把炒好的菜端上桌了,马上吩咐他说:“孙老师啊,拿大杯给蒋老师斟酒,你用小杯喝嘛。”“嗯叻。”
于是,我前面斟满了小拳头般大一杯酒,自己则用小指尖般酒杯与我碰杯,两杯后,我推说醉了,无论夫妻两怎么劝,我也喝不下了。
几年后,孙老实的大舅在市局任了要职,把孙老实夫妻两都调进了市里。我去市里阅卷时,再一次约他,孙老实预先把老婆打发回了家,然后叫上几个毕业后在市里的学生,那晚,我们真正放开地喝了好几杯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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