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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夜空霓虹

时间:  2024-01-28   阅读:    作者:  温良

  海城飞往京城的短途航班上,赵展昭系好安全带,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失重感和窗外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提醒他已经到达了一定高度的空中。他刚打算戴上耳塞闭眼休憩,飞机上的机长广播却在此刻响起。

  中文过后是足够温柔的英伦腔英语,最后一个单词的咬字都软软的,是女孩子的声音。狭小的机舱里开始涌现此起彼伏的低声讨论,说“真是难得,竟然能遇见一位女机长”。

  坊间传闻,D航能在一众航空公司里脱颖而出,倚仗的除了恰到好处的热情服务,就是民航行业里为数不多的女机长。听着坐在他旁边的乘客滔滔不绝地谈起了D航官网上当家的几位女机长,就差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赵展昭抿了抿唇。

  ——什么“沉稳理智与温柔可亲并存”?

  想起刚刚听到的那熟悉的声音的主人,他终究是没忍住,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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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要说赵展昭和付云意初次见面的场景,是在京城一个和煦的午后。

  阳光透过院里老树层叠的绿叶细碎地洒下来,少年笨拙地抱着一箱排列整齐的玻璃罐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口味的水果糖,挨家挨户地敲门。在每一家门后出现陌生的脸时,他熟门熟路地换上礼貌的微笑打起招呼。

  赵展昭刚住进父亲所在的民航大院时,就被他父亲教导,说他是院儿里这一拨年纪最大的孩子,做什么都要照顾着弟弟妹妹。他低头应了,转身就去杂货铺买了罐装水果糖。那糖果包装得漂亮,价格也对得起包装,对于一众小孩来说,还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他挨家挨户地发了,单单一个下午就被那群小孩崇拜的目光送上了他们心中的神坛。

  他们一声声“赵哥哥”叫得比谁都亲,饶是赵展昭有再平稳的性子,也忍不住在心里面咕噜地冒出气泡一般的愉悦情绪。只是,这愉悦的情绪没存在多久就戛然而止,他拎着最后一罐看起来数量最多的水果糖去敲付家的门。他等了足足两分钟,才有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门被打开,后面出现披着长发的少女那一张拧着眉头不耐烦的脸。

  “你是谁?有事儿吗?”

  赵展昭礼貌地笑着,说着重复了一下午的开篇句式:“您好,我是赵展昭。初次见面,接下来还请多多关照。”

  少女敷衍地点点头,甩下一句“我知道了”就要关门。赵展昭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下意识地拦了拦:“欸——”

  他把糖罐子递过去:“给你的糖。”

  少女重新回过头来,视线落在精致的糖罐上,一秒后就挪开。她撇撇嘴,连道谢都漫不经心:“谢谢,不用了,我不喜欢女孩热衷的这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

  门被彻底关上,赵展昭眨了眨眼,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小少女那句话的意思。

  怎么回事儿,莫非这院里还有个热衷留长发穿小裙子的小男孩?

  付云意是故意的。

  砰的一声甩上门之后,她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就开始后悔。她本来就喜欢甜食,那糖看起来好漂亮、好诱人,最重要的是……它看起来就很贵。

  她好想收下,可是送糖的人是那个赵展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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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她妈妈从早上念叨到下午,说什么智商惊人、性格沉稳、风度翩翩、气质不凡,夸得如同是她亲儿子的赵展昭。

  少女窝在沙发上,脸拉得比家里的拖把还长。她讨厌别人比她强,尤其是自己家的妈妈亲自认证的。她开始回想自己和赵展昭不到一分钟的见面,觉得他和院里其他男孩子也没什么不一样,除了他皮相生得好看了点儿。

  客厅的侧边有窗,她瞥了一眼过去,好巧不巧就看到刚刚见过的熟悉的身影。

  付云意扒着窗台边沿往下看,见到少年拖了把椅子在树下安静地看着书,行为十分符合他“温文尔雅”的公子人设。

  ——哼,作秀。

  付云意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蹑手蹑脚地绕到赵展昭的身后。他还在专心致志地看诗词,偶尔轻声念那么一两句,似是完全没发现她的靠近。

  少年念晏殊的词:“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

  他还没念完,就被付云意扬声打断:“望尽天涯路!”

  他回过身,撞进她一双藏着扬扬得意的眼睛里。

  本来她这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但赵展昭似乎半点不耐都没有。他宽容地笑笑,夸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挑衅意味一点都不懂得隐藏的少女:“背得不错。”

  付云意扯了扯嘴角,被他这样的宽容弄得心里更堵了。

  ——真想颁个奥斯卡奖给他。

  02

  赵展昭来了还没三天,却已经扬名大院。这功劳一半是那罐糖,另一半就是扬言和他势不两立的大院的女霸王付云意。

  有一日下午,他从外面拎了些蔬菜回来,刚进院就看到院子中央站得笔直如松、微微侧头夹着一把小提琴的付云意。

  他没当回事,自顾自地回家,过了没半分钟,外面就传来了像锯木头一样断裂嘶哑的摩擦声——没有任何美感,听得他险些把菠菜梗和菠菜叶放错了位置。

  外面的人似乎越来越来劲,不知疲倦地制造了大半个小时噪音,估计是胳膊累了才把琴放下。

  赵展昭以为她是少女心性,兴奋劲儿没两天就会过去,可眼看着一周都快过去,她依旧每天坚持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给大家表演像锯木头一样的演奏。他仔细看她一眼,才发现她连握琴弓的姿势都不对,忍不住在大家聚在一起时调侃了一句:“欸,这一周是谁家一直在搞装修啊?”

  付云意的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旁边的男生拽着赵展昭的袖子一脸崇拜:“赵哥哥厉害!你总算说出我们的心声了!”

  少女撇了撇嘴,一记眼刀飞过来,那男生瞬间闭嘴。

  其实,他想得没错,付云意学小提琴确实是心血来潮,只因为偶然间她发现他在练。

  燃烧了十几年的争强好胜的精神让她不允许自己比那个赵展昭差一点。当天晚上,她就软磨硬泡地求父母买了小提琴,曲子都是她故意拉给他听的,谁能想到拉小提琴连入门都这么难。

  他每天把她当空气也就算了,竟然还在公开场合调侃她。

  她看了一眼慢条斯理地吃饭的赵展昭,觉得此仇不报——天理难容。

  那天聚会散了之后,院里面的孩子都发现他们的小霸王付云意每天鬼鬼祟祟起来。

  她不是偷偷在围墙后面观察读书的赵展昭,就是爬上树企图窥探赵家屋子里面的动静。

  有没眼力见的小孩看着以诡异的姿势吊在树上、手里还举着一副望远镜的付云意,奇怪地问了一句:“意姐,您这是在观察昆虫吗?”

  付云意被冷不防响起的声音一吓,脚一滑,险些从树上栽下来。她凶神恶煞地回复:“小屁孩回家去,关你什么事!”

  观察什么昆虫,她是在观察赵展昭。

  为了揪出他的缺点,她就差搬行李住进赵家,只是,这人实在是没什么可挑剔的,在外人面前始终维持着完美的“别人家孩子”的状态,让她前所未有地感到挫败。

  付云意无所不用其极地观察了小半个月,直到暑假都过去,总算抓到了赵展昭的缺点——赵展昭竟然不上学。

  怪不得他总是在院子里装模作样地看书,原来是为了隐藏自己没文化的短板。

  付云意因为这个发现而高兴极了,晚自习也不上了,放学回来路过他家时,扯着嗓子号叫着自己刚学的物理公式,向他炫耀。

  一嗓子刚喊完,赵展昭平淡的脸就露了出来:“说错了,加速度的单位不是这个。”

  付云意愣了一下:“你你你,你不是没上过学吗?”

  赵展昭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搞得皱起眉头,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之后,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笑,在她面前把门轻轻地关上。

  付云意气得直跺脚。

  03

  付云意回到家,见了出差刚回来的付妈妈,付妈妈第一句话就是问她和赵展昭相处得怎么样。

  付云意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相处得好——极——了——”

  付妈妈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你平时学习上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你赵哥哥,他成绩可好了。”

  付云意想到刚刚他含义不明的笑,顺口问了句一样的:“他不是没上过学吗?”

  刚说完,她的额头上就吃了一记栗暴。她这才搞清楚自己闹了乌龙,人家自小和外公学围棋,只是不在学校上课而已,该参加的考试一次没落下,次次都是年级第一名。

  成绩勉强混个中游的付云意唯一的那点儿优越感也消失殆尽,更加认定赵展昭这人一定是她命里的煞星。

  一晃到了秋天,初秋河鲜肥硕,院里面相熟的几个孩子都是喜欢玩闹的主儿,早早就约好国庆节放假去河边的水库摸鱼。

  赵展昭被几家的大人拜托着看管他们,也跟着去了。他们玩着玩着,气氛就热烈了起来,赵展昭似乎也被感染,守着水桶和小网在一旁笑着看他们。

  付云意绝对是最积极的那一个,别人捞了一条,她非要捞上两条。眼看着好捞的浅水处的鱼都被捞得差不多了,她一个人提着网,慢慢向危险的地方走过去。

  赵展昭发现的时候,她正颤巍巍地站在深水区边缘,胳膊一点一点地往里面探,一个没控制好,整个人就往水里栽。

  离她近的孩子此起彼伏地尖叫着,他三步两步跑过去,跳进水里就把她往岸上带。

  付云意是真的被吓到了,瘫在地上,好半天连句谢谢都说不出来。

  赵展昭看了她几秒,语气难得严肃里带了怒意,质问她:“争强好胜不一定是坏事儿,但是要注意方式。”

  她下意识地抬头,触及他眼底的凉意,心里面也不由得泛起了一样的凉意。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把这神仙惹怒了。

  当天晚上,赵家的门又被敲响。

  家里只有赵展昭一个人在书房研究棋谱,门铃响了三次,他才听见。他先看到的是小脸皱成一团的少女,后面站着付家两个“赶鸭子上架”的家长。

  付妈妈戳了戳她的肩膀,她不情不愿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赵哥哥,对不起。”

  他看着她的苦瓜脸,突然想笑,和蔼可亲地回了句:“没关系。”

  本以为这事就结束了,没想到下一秒付云意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展开,站在他家门口一板一眼地念起了检讨书。

  她念得真诚,赵展昭只觉得自己的憋笑功力受到了十几年来前所未有的挑战。

  “真的没关系,”他回屋拿出上次没送出去的糖果递给她,“出门玩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是女孩子。”

  付妈妈看他的眼神更加欣赏起来,拎着自家女儿的后衣领就带回了家。

  那天之后,付云意和赵展昭的关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缓和,至少是表面上的。

  付云意收起了她制造了一周噪音的小提琴,并且不知道是出于自己的愿意,还是被父母逼迫,周末的晚上甚至还会拿着理科练习册到他家问题目。

  少女的理科思维是真的弱,一道简单的空间几何题都要他讲上好几遍。他已经把图形的每一个拆解都画出来,她还是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只是连结E点和H点,就看到里面的这条BH和EF构成垂直了啊。”赵展昭无奈地叹了口气,“欸,付云意,你有点迟钝啊。”

  “喂!”付云意不乐意地怒了,“你不要以为我念了检讨书,问你几道题,就代表我与你和睦一家亲了!讨厌还是讨厌,只是没那么讨厌了而已!”

  他没忍住,轻笑出声,目光落在女生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的脸颊上,竟觉得有点可爱。

  “好吧,那我再讲一次。”少年妥协地说。

  04

  十二月付云意所在的实验中学会举办一年一度的艺术节,赵展昭听院里其他人说了,于是在付云意问他题时,随口问了她一句:“你要参加吗?”

  付云意翻了个白眼:“我去表演什么节目?小提琴表演装修曲目大赏吗?”

  他没想到她这个人这么记仇,半真半假地说:“也不是不行,争强好胜小姐甘愿艺术节被别人出尽风头?”

  不知道是哪个词戳中了她,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要是表演的话,你会去看吗?”

  他认真地回答:“不止会看,还能给你提供免费小提琴课。”

  赵展昭说到做到,在她报名了之后,真的开始一对一地教她拉小提琴。

  付云意的节目是和一个男生一起表演,她负责拉小提琴配乐,男生负责唱歌,唱的还是非常励志的《向往》。

  付云意这人耐心差得要命,被纠正了一下姿势就想放弃。赵展昭完全像在哄小朋友一样,才把她教得会一些了。

  饶是这样,演出那天还是出了问题。

  唱歌的男生太紧张,跑调、破音那些舞台事故挨个儿来了一遍,旁边的付云意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慌乱地看了一眼台下,第一眼就看到端正地坐着的赵展昭,手一抖,后半部分怎么也拉不下去了。

  他的位置还是她跟学生会活动策划部那边死缠烂打才得来的呢,她就给他表演了这么个丢脸的演出。

  下了台,她慢吞吞地换衣服,面对那男生的道歉,也就是嗯了一声算是接受,然后又慢吞吞地挪出后台,发现刚刚还在台下的人不知怎么找到了这里来。她以为他会笑话她,可他面容平静,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付云意鼻子一抽,站在他面前红着眼眶就开始掉眼泪。

  付云意这一哭可把赵展昭吓坏了。

  平时只看过她生龙活虎的样子,没事还在他面前扯上两嗓子,把自己活得活像个小男孩,可这会儿她在他面前低着头哭得厉害,却愣是半点声音没发出来,一瞬间,他想和刚刚那个跑调、破音、忘词的男生打一架的心都有。

  他笨拙地拉住她的衣角:“你别哭,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付云意听了这句话,瞬间抬起头来,抹了把脸,像变脸一样露出一个丑丑的笑:“我们去哪儿玩?”

  她脸变得太快,赵展昭开始怀疑她刚刚是不是真的哭过了。

  时至傍晚,游乐场估计都要关门了,他也没别的地方带她去,唯一能去的就是外公的棋室。

  他带付云意过去的时候,没想到棋室里面还有人,刚推开门就有女孩子看过来,见了他,客客气气地叫了声:“赵师兄。”

  她是他外公新收的小徒弟陆琬。

  赵展昭笑着应了,也没问她在这里干吗,带着付云意一点一点地参观起来。

  棋室是付云意完全不了解的,属于赵展昭的世界。这里装潢得很简单,摆了几张红木桌子,墙上挂了几幅笔迹行云流水的书法。他让她猜哪一幅是出自他手,她把每幅都端详了一阵,笃定地指向了那幅《不忘初心》。

  赵展昭给她摆棋谱,抬头看她指对了,随口夸了一句“聪明”,又低下头。

  付云意看他眼角眉梢露出沉静的样子,好像一个人一盘棋就是一整个世界。

  棋室的灯光不算明亮,用的是古式的油纸灯。昏昏沉沉的黄色光线在少年脸上投射出柔和的暗影,他摆好之后,抬头冲她笑:“好了,你看。”

  付云意愣愣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再也没办法对他生出一星半点的讨厌情绪了。

  05

  他们轻声聊了一会,进门时见到的女孩子又走过来向赵展昭请教什么问题。付云意一个人无聊地四处转,转到放满奖章、奖杯的玻璃柜子时,从上看到下,发现里面一半的荣誉竟然都属于赵展昭。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领域里,他是这么厉害的存在。

  什么艺术节上的失误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她来了兴趣,回去的路上就问赵展昭:“你觉得我弃学从围棋怎么样啊?”

  “不怎么样,”少年举起卷着的棋谱在她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以你这性格,我怕第二天你就要把这棋室搞得炸掉。”

  付云意抽抽嘴角,想起刚刚他给那个女生分析棋谱的样子:“那个人是你的师妹吗?”

  赵展昭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陆琬,点点头,语气充满欣赏:“你在说陆琬?她是我外公新收的徒弟,下棋很有灵气,有时我都应付不了。”

  他和陆琬说话的样子,与平常他和付云意说话完全不一样。

  付云意不是不知道赵展昭对她温柔和纵容,只是那纵容就像是大人纵容玩闹的小孩子,是他对大院里面任何一个和她差不多的人都会有的纵容,她不想要这种普通的纵容。

  她被自己别扭的心理惊到,后半段路上也没再说话。赵展昭只当她又犯小女生脾气,耐心地陪着她,倒也没提其他话题。

  时光过得说快也快,第二年初春的时候,赵展昭要去韩国参加比赛,一走就是大半个月。

  这一年里,他也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比赛,不过都是两三天就回来,第一次离开这么久。临走前,他倒是还特意告诉了付云意,还说她有问题可以发信息给他,但她还是不习惯。

  有时遇见不会的数学题,她还会像往常一样踢踏着拖鞋就往赵家冲,到了门口才意识到他参加比赛去了,并不在家。学校里发生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每一件都想和他说,短信长到手机都提醒超过字数限制要加钱了都没说完,最后却被她因为怕打扰他而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重新换上中规中矩的“你那边天气怎么样”“韩国好玩吗”“别忘了带好吃的回来给我”。

  赵展昭回复得慢,有时甚至要隔一天才回复,但是确实每一条都在认认真真地回答她,说韩国的天气,说赛场很大,说好吃的东西很多,他每一样都会买给她。

  那些回复,付云意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上学时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

  想起除夕那一阵儿,因为父辈是好朋友的关系,赵家和付家一起吃年夜饭,她和赵展昭坐在一起。他看到桌子上有她最喜欢的鸡翅,自然地夹了一个给她,被赵爸爸看到了,笑着开玩笑:“展昭看起来很照顾小意呀,好好发展发展,万一以后我们两家成了亲家,年年除夕都能一起过了。”

  两家大人都笑起来,只有付云意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整张脸红了个彻底,把一向以为自己的女儿脸皮厚的付妈妈惊到了。

  侧头的时候,付云意发现了赵展昭虽然看起来面色如常,其实耳朵尖儿也泛起了微微的红色。

  那时候她以为这只是她和赵展昭相处的日子里一个平凡的瞬间,未来还会有无数个这样的瞬间。

  只是……不能说究竟是她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命运的能力。

  06

  赵展昭从韩国回来之后,第一个见的人不是付云意。

  他甚至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棋室,直到周末,才回到大院里。到了门口,他刚打算在包里拿出钥匙开家门,付云意就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拦住他:“你等等。”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了句。

  付云意龇牙咧嘴,故意摆出凶神恶煞的样子质问他:“听说你四天前就回来了,那你这四天都去哪里了?”

  “棋室,”赵展昭平淡地回答,“陆琬有点走死胡同,外公让我陪她下几天棋,帮着开导她。”

  这理由让付云意找不出任何挑刺儿的地方,可她心里就是郁结着,恨不得和他撕破脸皮大吵一架。她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头也不回地走了。

  换作往常,赵展昭八成会叫住她,问她怎么了,再像哄小孩一样轻声细语地安慰她一阵。她等着他的安慰,故意走出乌龟式的步伐,可是他这一次没有。关门的声音那么清晰,好像一锤砸在了她的心脏上。

  因为遇见他而隐匿许久的争强好胜的性子在赵展昭关门的那一刻熊熊燃烧了起来。不就是他身边有个其他的女生叫陆琬吗,她咬牙切齿地想,她明天就在学校物色个品学兼优的帅哥!

  付云意在这事儿上行动力极强,第二天起就有男生每天尽职尽责地在大院门口等她,说是要和她“交流讨论学习”。

  赵展昭知道了这件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下一秒就看到还是初春便穿着小裙子丝毫不怕冷的付云意像一只花蝴蝶一样奔向大院门口。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

  几次三番下来,他到底还是忍不住,主动去找了付云意,严肃地提醒了她一句:“付云意,你不要早恋。”

  赵展昭语气平静,里面没有半点她想听到的类似于吃醋甚至恼羞成怒的意味。她撇撇嘴,哼了一声,故意激怒他:“关你什么事儿?”

  “确实不关我什么事儿,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少年的语气像是在谈论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付云意,我下周就要搬走了。为了升段,我需要参加更多的比赛,可能要长期待在棋室了,你好好学习,提前祝你高考考出好成绩。”

  付云意的怒气腾地一下升到了头顶。

  她最讨厌突如其来的告别,讨厌别人事到临头才告诉她,讨厌没有准备地去接受一个猝不及防的结果。

  “谢谢你,赵展昭。”少女的声音冷冷的,压抑着怒气,“我也祝你前程似锦。”

  赵展昭那么聪明的人,自然听出了她的不愉快。他轻声解释了句:“这不算告别,我只是短暂地忙上一阵儿,正好你也要高考,我们可以都忙完之后再见面……”

  他说到一半就被付云意打断:“你去韩国的时候,我参加了民航飞行员的体检,通过了。”

  “我发了短信给你。”

  “赵展昭,你真的好好看过我的短信吗?”

  她看见少年愣在了原地。

  年轻气盛的少女控制不住情绪,一鼓作气地往下说,揪住了他的痛点,字字都往那里戳:“也不用等什么都忙完之后再见面了,干脆后会无期吧。”

  “你别忘了,我可是从一开始就很讨厌你的啊。”

  付云意设想过无数次和赵展昭这样的神仙“撕破脸皮”大吵一架,没想到竟然是在分别的时分。她一句好话也没说出来,把他们的分别搞得如同那一年她拒绝了他的糖又把他关在门外的初遇。

  首尾呼应,都不体面极了。

  07

  海城到京城的那一个航班飞完,付云意也完成了她作为民航飞行员的首个一千小时飞行时间。

  她从托运处拿了行李,打算回家休假,脚还没迈出大门,就被同事叫住:“欸,云意!有人找!”

  付云意顿住脚步,看到同事眨了眨眼睛,冲她笑得促狭:“是这次航班坐在头等舱的帅哥哦,说是你的旧识。”

  她听了这句话,脑子里面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

  “旧识”……

  这样礼貌客气的用词,在她认识的人里面也就只有一个人能说出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去到休息厅。里面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高挑瘦削的背影。她推开门,他转过头,隔着经年的雾霭,他们两个的眼神重新撞到了一起。

  付云意礼貌地笑笑,完全出于成年人礼节一样地伸出手:“赵先生,好久不见。”

  他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却再也没有分开。

  确实是好久不见。那一年的“后会无期”虽然是气话,但付云意说出去之后,赵展昭和她确实后会无期了。

  秋天时,她开始参加作为飞行员的基础训练,女生在飞行员这个群体是稀少得不能更稀少。她吃的苦也比其他人多了不知道多少倍。无数次她晕头转向地接受完离心训练、跌跌撞撞地冲向厕所吐得昏天暗地,无数次因为训练压力和表现不佳而失眠到辗转反侧的时候,她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想到赵展昭。

  她想起少年沉静的眼,想起他温暖的手掌,想起他平整的袖口、衣摆,想起他身上浅淡的草木香气,想着想着好像那些困扰和失意都逐渐淡化了。

  刚入学的时候,好朋友听说了他们专业的男女比例,羡慕地哇哇乱叫:“天哪,付云意!你谈恋爱也太方便了吧!”

  她失笑。其实是真的,她生得也算漂亮,四年以来追求她的男孩子数都数不过来,可都被她以“想先好好提升自己”这样明显扯淡的理由拒绝了。

  每一次有人向她表白,她都会忍不住把那个人和赵展昭进行比较——A没有赵展昭沉稳,B没有赵展昭聪明,C没有赵展昭好看……比来比去,谁也比不上他。

  毕竟在她短暂的人生里,赵展昭是唯一一个能让争强好胜的付云意心甘情愿认输的人。

  那一年不体面的告别,确实是她心中永远的芥蒂,很多次她想和他见上一面把话说清楚,可是,命运捉弄,不是她在忙,就是他在忙。

  听说这几年赵展昭在围棋界也名声斐然,不少人称他为“天才棋手”,获得的荣誉也越来越多。

  就连本来大家都会团聚的除夕,两个人也从来没有见过面,不是付云意有飞行任务,就是赵展昭去外地参加比赛。

  见面一拖再拖,竟然就到了现在。

  尾声

  “喂……”付云意想要抽出手,却被他死死地握着,“你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赵展昭露出重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短暂地放开她的手,很快又握住。

  “重新认识一下,美丽的付云意小姐,我是赵展昭。”

  把不成熟的少年时代里那些前尘往事一并抛去,如果不体面的相遇会换来不体面的结局,那么,这一次,重新来一次体面的相遇吧——为了未来那个美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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