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改造一辆房车,等退休了,开到哪,玩到哪。”
“喜欢哪一座城市,就在那里租房子,吃喝玩腻了,再到另一座城市去。”
“我们抱团养老,一起到养老院打牌、玩耍!”
同学闺蜜常津津有味描画美好愿景。我也曾无数次想象: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和心悦的人坐在廊下,暖暖的阳光柔柔地穿过花叶,在地上扫描着斑驳的光影,旁边的矮几上,茶香袅袅,书页随意翻动……
何必费心想象呢?我们身边就有那么多老年人生活的样子!
在我们身体健康时,想着鲜衣怒马,走街串巷,可是,渐渐失去自理能力的最后时光呢?
我的父母还不算老,刚进入古稀之年。可惜未老先衰,在辗转求医问药,两年之内住过了六次院之后,父亲不得不妥协了!
之前住院,他都拒绝我们去陪伴,也不要我们送饭,说自己出去买好吃的。但我听医院的护士说,有一次父亲在医院门口的椅子上睡着了,护士好不容易才找到把他带回病房。我问父亲是怎么回事,他装作轻描淡写:“吃完饭有点累了,想坐坐歇歇脚再走回来,没想到……”我大吃一惊,从饭店到医院门口不过几十米距离,父亲都走得那么艰难!原来,父亲的身体已经这样衰弱了!
还记得那一次,弟弟把父亲送到医院后就回来上班了,下午放学后我去接班,父亲一见到我就说:“你来干什么,不用上课吗?快回去!”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饭菜,我的心一痛:“我在这里过一晚,你如果能自理,我明天就回去。”
傍晚时分,父亲还在一个劲地催我回去。正是那天晚上,我亲眼看到父亲吃饭时双手笨拙,饭菜不断掉落;当夜数次小便失禁弄湿裤子和被褥。护士一边换床单一边不耐烦地说:“你们这些尿裤尿垫太薄,不顶用!”父亲讪讪然:“我明天就买厚的来。你多放一块床单在这里,我自己换可以吗?”还记得我第一次帮父亲换纸尿裤时,他那遮遮掩掩羞愧难当的样子。父亲饱读诗书,当过大公司的会计,当过乡干部,在村里也算德高望重,但此刻身患帕金森的他有什么办法呢?
旁边的病床上,一个老奶奶在断断续续地哀叫,而她孩子请来的护工充耳不闻呼呼大睡。
我和大弟轮流护理直到父亲出院。回家后父亲也离不开母亲的贴身照顾。母亲不止一次跟我们诉说:“端屎端尿也罢了,最怕他摔倒,我一个人很艰难才能把他弄起来。”而我们姐弟四个,只能在周末回去看看,陪他们聊聊天,偶尔帮忙洗澡洗头。父亲在世间最后的三百多个日夜,该是多么希望我们陪在身边!但父母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是:“你们这周没时间就不要回来了!”
我的家公家婆都已年过九旬,在老家相守相依。操劳一生,还想为八个儿女节省开支不同意请保姆。
此刻,是我回老家“修行”的第二个夜晚。旁边的家婆在呻吟中醒来,然后唱山歌,还要求我对唱一两句。没错,她一睡着就会呻吟、叫唤,睡醒就说唱不停。
“我在哪里?”
“老头子哪里去了?”“
“这位阿姨你贵姓家在哪?”
“现在几点了?”
……
一边听她絮絮叨叨不着边际地讲述,一边回顾昨夜她反复无常的表现:喊渴,喊冷,喊尿;身痒,喉咙痒,大腿骨痛,脚趾头痛;吃糖果,喝葡萄糖,吃润喉片;涂润肤露,涂万金油,涂皮康霜,涂各种药水;需要安抚、拍打、按摩、扶起扶下、拢好被子……
只两个日夜我觉辛苦,九十多岁的家公又是怎样挨过来的?
朋友说:“谁的父母谁心疼,我们只要对生养我们的人和我们生养的人负责!”那么,我就当在老家自我修行吧!因为母亲总说:“一代好媳妇二代好儿孙,檐头滴水无差分。”
看过那么多老人艰难守巢,不觉恐老。但我还是希望有机会慢慢变老,希望那时,儿孙绕膝,内心安详,即使在这样的冬夜,也不会无助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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