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过感动,我的感动在风中。
风真大。在我的记忆里,刮大风的汉口很不美丽。巧克力包装纸、餐巾、一次性洗碗布,以及女人长袜男人领带,纸鸢一样长街短巷飞翔。城市垃圾,颗颗粒粒抖擞着喧嚣着。一些可怜的风景树,在断臂折腰。高层建筑上的玻璃片,有如见风就是雨,哗哗啦啦下个不停。城市的脆弱,真的在一次风中就够了。
在风中,连花季少女也不美丽。一个女孩急急躲闪车流匆匆穿过街道,风将女孩连衣裙翻弄着剥脱着,女孩浑然不觉失雅,她的眼光也许被狂风吹乱的长发迷离了,她只专心她的奔波。她差点儿碰了出租车,她还扎扎实实撞了一位行人。这些,都注定这是一个难堪的日子。
我的震动震惊,是狂风中不顾一切的过街女孩,完成的惊心动魄一吻。那个夹着皮包的男人,在街的那一边迎接和等待。女孩和男人接触就是唇吻。似乎战马驰骋一般紧急,他们迫切地叙述行式是拥抱是吻。
每个路人都可以见证,那个吻是激烈的狂放的,是令地平线倾斜的。那个吻缺少任何温柔,却有着罕见的速度和力量。
亦如风很快过去,女孩和男人的吻也很快过去。夹皮包的男人迅速钻进出租车。穿连衣裙女孩匆匆走进小巷。在他们狂热短吻的长街,依然人流车流,依然风的颠狂,稍稍增加的一点儿内容是人间评说。那些过路评说风中评说,似乎都一语中的:什么都赶到闹市上卖,卖俏卖风流,也选中车水马龙大街。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不好。
时隔一年。历史出现惊人相似的一幕。
所不同的是,这天没有风。季节也好像是春天,或者顶多是夏初。依然是武汉的一条车水马龙长街,有一位穿着类似连衣裙的薄式旗袍女孩,在街心袖珍花园边,与一位男士目空一切热吻。阳光雨祝福似地在他们身上洒落着。剑兰和五月红,在他们身边多情地开放和燃烧。
他们的吻也是狂放激烈,也是非常匆忙短暂。其后,女孩子急急地走进一家银行,男人则朝着大街的另一方,边赶路边打手机。
在这处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路人没有评说,他们有的赶着自己事儿,压根儿没见这匆忙的风情风景,有的投射过去的目光热烈专注,明显着注目礼的质地。
没有评说就是评说。人在时间里应该忙碌。忙碌不应该忘却爱情。于旋转世界里,于快节奏生活中,也要挤出丁点时间给爱。而真正的爱,本来就应该朴素无华不拘形式。
而最深刻的评说是时间。我记得那仅仅是一年。历史长河有时千年不卷巨澜,人类进步有时只争朝夕。梁祝三载同窗不同梦。今人忙大事忙小事忙国事忙家事,与此同时,忙于长街短短一吻,把长相思赋予惊雷闪电完成,不论是风里雨里还是蓝天白云下边,都完成了历史进程中的一种漂亮。
长街短吻可以是风景树,可以是街心花园一株草一朵花。它们可以是一种美丽,而美丽需要美丽地欣赏。
我的震动震惊,是狂风中不顾一切的过街女孩,完成的惊心动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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