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早上八点钟开始,陈师长就坐在作战室里,寸步不离。这天本是法定假日,又无特殊情况,本师也没有担任紧急战备或警戒任务,按说陈师长放心去过个假日是无可非议的。可是军长到本师属下三团七连来蹲点了。军长来蹲点就不许师团干部过星期日吗?不,军长压根儿就没有下过此类指令,是陈师长自作自受。八时十五分,电话从连、营、团依次传到师作战室了。
“报告师长,军长去向不明。”
“再派两个人去找。”
今天军长也是过星期日,怎么把四级领导搞得这么紧张呢?虽说每个星期日军长必定要到处溜达,但并不走出营区之外,即使他身边不跟警卫,安全也是绝对可靠的。那他们紧张个啥?说来话长,我们军长有个怪癖,但凡他从军机关下部队来,无论住招待所还是在连队,从星期一到星期六,你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可以去找他,请示工作,汇报思想,甚至聊天扯淡都可以,可星期日他却自有安排。他在这一天的行动是绝不跟任何人打招呼的。某星期日,军长从早上六时至晚上六时,一直蹲在二团营房大门口,连中午饭都是叫公务员送去的。几天后的一次师团干部会上,他公布了一串不奇怪却颇惊人的数字:这个星期日,二团外出八百二十三人次,其中违“三五成列”操典者五百零六人次,不符合着装要求者九十七人次,举止不端正者二百四十四人次。为了解决节假日外出人员的军容风纪问题,全师干部忙乎了几个星期日。又一个星期日,军长钻到炮团养猪场。第二天,便有一首打油诗在全师传开了:“炮团有个运动场,大猪小猪当健将,跨栏越野样样能,灵巧如猿猴,模样似螳螂……”诗作者是谁便不用说了。打这起,全师后勤干部为抓养猪人人流了几钵子汗,才使圈固牢、猪长膘。军长的星期日之谜总算露了点端倪。这个星期日他逮住了这件事,谁知道他下星期日又要抓啥呢?陈师长想找出军长星期日的行动轨迹,解开他那星期日之谜,所以每个星期日一大早,就交代下属要留心军长的动向。然而还是没有盯住他,这不,刚刚吃过早饭,下属便报告:“军长去向不明。”
半个小时后,派出去寻找的人才来了电话:
“报告师长,军长找到了。”
“在哪里?”
“在一营营部东边的垃圾坑里。”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
“一营营部东边的垃圾坑里。”
“看清楚啦?别是捡破烂的老头吧!”
“啊不,常常有老头、老太婆,还有些小孩在我们这捡废纸、破布、碎玻璃什么的,可他们的衣服没有这个人这么整洁。那身材像军长,因为戴着草帽,低头翻垃圾,远远的看不到他的脸。”
“快点,叫人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一定要认清楚。”
陈师长放下电话,心里急速地思忖起来。陈师长不是那种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干部,以他的工作经验,以他那思维的敏锐,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艰苦奋斗问题看来在军长的脑子里排到日程上了,他今日微服私访,可能是巡视营区卫生,却发现了“陈喜”们丢掉的旧袜子,废弃的劳动工具,或是遗忘的训练器材。陈师长立即盘算着:今晚,不,下午就召集有关部门的同志研究一下,如何抓一次艰苦奋斗、勤俭节约的教育,还有营区卫生问题,要马上向后勤部长交代一下。
“报告师长,认准了,是军长在那。”
“军长都捡了些什么?”
“唔——带了个小竹篓,捡的东西都放在里面,所以看……”
“我明白了。呃,垃圾坑里很脏,首长年大体弱,天气又热,你们想个主意,早点把首长请回来。”
陈师长放下电话舒了一口气,交代值班参谋通知有关人员,下午在会议室开会,研究部队艰苦奋斗教育问题。他在作战室休息了片刻,便转身出来忙别的事去了。
陈师长在傍晚接到例行报告:军长今天中午又没休息,光临了从分队到机关的十二个垃圾坑,带回的是几篓子废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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