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似铁塔、武功超群的斯镇南,几日来少有地心怀恐惧。夜里睡觉都缩成一团,像在娘胎里的模样。就算在深宅大院里,四个保镖也前后左右簇拥着他。
斯镇南是振东帮的帮主,手下帮众近万,有上百家商号,每年入账数十万金。加之结交官府,通好江湖,人脉广布,势力之盛,东南一带无出其右者。若要说出他为什么恐惧,实在让旁人想破头也想不出。斯府里的好多下人都认为老爷中了邪,可跟了斯镇南二十多年的老管家不这么想。
洗漱毕,斯镇南叫来了老管家。四个保镖都退到了房门口,这是几天来他们第一次离帮主这么远。
“你知道是为了什么?”斯镇南问。
“莫不是为二十年前的事?”老管家猜测。
“正是。”斯镇南说,“前些天我一直心神不宁,就悄悄去找何半仙算了一卦,大凶。他提醒我是陈年旧事引祸,须小心漏网之鱼报复。我想来想去,也就二十年前的那桩事了。”
老管家眉头紧皱,点点头。
二十年前,刚刚起家的斯镇南遇到强大对手,败下阵来。此时有人密报,有一富商携万贯财物过境。斯镇南一咬牙,带了管家和另两个兄弟半道拦住,一番格斗,折了两个兄弟,杀了富商和几个保镖,只逃了富商的妻儿两个。靠着劫来的巨额财富,斯镇南东山再起,直至称雄一方,富甲东南。
“要是我们当时斩草除根就好了。”老管家说。
“当时他们到了船上,我们既没有船去追,也不会游水。”斯镇南说,“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我们要提防谁?”老管家问。
“自然是那个孩子,老娘们儿不足为惧。”斯镇南说,“现在他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老管家想起,这几天斯镇南吩咐过内宅只使用老仆人,不让年轻仆人进出。
“就躲在家里,也躲不了几时啊!”老管家说,“要不我们多派人四下寻找?”
斯镇南说:“这倒不必。他在暗处,我在明处,找他如同大海捞针。我想过了,如此防御严密,他必然不会现身。等过些时日,我稍显松懈他便会从暗中出来行刺。”
“如此,只怕过于凶险。”老管家说,“稍有不慎,便让他得手了。”
斯镇南笑道:“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我担心的是你,常常在外奔走,身边跟的保镖不多,武功也不甚强。”
老管家连忙站起来:“多谢帮主挂心,我自会留意。”
斯镇南走过去,拍拍老管家的肩膀:“要不拨我的两个保镖给你?”
老管家正要再次道谢,却发现两根粗粗的钢针从胸前穿出,只有软软地坐下。“啊,你对我下手了,一点儿都不念及旧情。”
“嗖”的一声,斯镇南收回钢针重新藏回袖中。“老伙计,很快这世上就只有我一人记得那件事了。”
“怎么,那母子俩已在你手里?”老管家的嘴角渗出血丝。
“前两日有对母子在宅前出现过,我已派人在各路口布防,再现身必可拿下。”斯镇南说,“你安心去吧,你的家小我绝不亏待。”
老管家一声长叹,吹出两个血泡:“上个月,何半仙主动找我,说我有血光之灾。”
“哦?”斯镇南浑身一震。
“他说我知晓太多秘密,会招来杀身之祸。”老管家说,“所以,必须要有自保之策。”
斯镇南的脸色开始发青。
“对,我怕你对我下手。”老管家说,“所以,我在你的菜肴里下了青云散。时间一长,如果没有我的解药,你就会吐血而亡。”
斯镇南额头冒汗:“难道是我中了青云散,才心神不宁?”
老管家点点头:“我们中计了。”
斯镇南喃喃道:“他们不像我们的仇人啊,何半仙是男的,他有个没出嫁的女儿。”
老管家也是满脸疑惑。
斯镇南撇开疑问,揪住老管家:“快说,解药在哪里?在哪里!”
老管家已不能再开口。
古道边,大杨树下,老妇人捏着酸痛的腿脚,嘟囔道:“装了二十年男人,现在终于轻松了!”远处,一对母子正拿着她给的银子欢天喜地地离开。
可当老妇人看到靠在树干上熟睡的她的孩子,顿时泪水满眶。这个从四岁起便扮作女儿身的孩子,恐怕今世再也无法像个正常的男儿一样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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