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有一点古怪了。我难道真是白灵斯的后身么?”
春野君虽不致相信鬼神的谬谈,但他是小说家,现实与理想在他的眼中是交混惯了的,他经了几次肯定的结果以后,他便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一点宿缘。
自此以后,他便夜夜握着这个骷髅做他的白灵斯的梦。他梦见一天一天,白灵斯与鸠绿媚的感情愈趋愈好了起来。他将这一切的消息都秘着不使一个朋友知道。白天将这个骷髅放在自己的面前,夜间便握在手中一直到天亮。他有时竟忘记了自己是春野,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成了白灵斯。朋友们只知道他的台上添了一个旁人送来的骷髅,没有一个知道他在梦中曾遇到这样的事。
但是假若这一夜未曾将骷髅带上床去,这一夜便不会作梦,第二夜再握着的时候,他便梦见鸠绿媚问他昨日为何缺席,这样一来,他从来不肯忘记临睡时握着这个骷髅。
两月以来,他很甜蜜的这样秘密的在他心中度着这样二重的生活。白日是春野,夜间是鸠绿媚的教师白灵斯。
两月以来,他梦见白灵斯对于鸠绿媚已由师生的关系成了情人,两人秘密的度着甜蜜的生活。他梦见白灵斯因为格于是异邦人和地位的关系,不敢立时就向鸠根求婚;他梦见鸠根不知道他们的内幕,已忽忽的将鸠绿媚许给了汉牛主爵的长子汉拉芬;他梦见鸠绿媚的婚期定了,鸠绿媚整日的向他哀哭;最近,他更梦见他的鸠绿媚不日就要出嫁,就要作汉拉芬的妻子……
“野,你近日的精神怎这样的颓丧?”春野的情人小霞见着他近日突然这样的沉默,便这样询问。
“没有什么,大约是工作太勤了。我们出去走走罢。”
他秘密的瞒着一切的人,像失恋者一样,对于这梦中转瞬就要失去的鸠绿媚感到了沉剧的悲哀。
他被救火车的音声惊醒了以后,他的眼中还饱浸着眼泪,一切都活现在他的眼前。
“啊啊,鸠绿媚,我辜负了你的爱了!”他将枕旁的时钟在暗中模糊的望了一下,叹了一口气,不敢怠慢的又紧握着这个骷髅翻身渐渐的睡去。
鸠根府中欢迎新郎的乐声已经传到了楼上,人众噪杂的喧声和脚步声也隐隐可以听见。
“白灵斯,你听,你听,我恨你!我恨你!”
“没有什么。塞上你的耳朵。我们在一起,我们要永远的在一起!”
“你听,你听,他们来了,他们来了,我恨你!我愿意死!”
门外大理石的阶上果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有人走近门外。
“鸠绿媚,我的小鹿,请快点开门,快点穿衣,你的汉拉芬已经来了,请快点,不要害羞,你的幸福已为你等侯许久了。”
这是鸠根和善的声音。
“白灵斯,你听,你听,他们来了!我爱你,我愿意死,我死都不去!我……”
“什么?什么?快快……”门外起了重急的捶门声。
“白灵斯!白灵斯!我爱你,救我,救我,我愿意死,他们来了,我死都不愿去……快,拔出你的剑,他们已……”
“鸠绿媚,不要怕,我们在一起,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们死在一起,我们永远不会再分开……”
在鸠根冲开了门未抢进之先,白灵斯抱起了鸠绿媚,从那七十五尺高的窗上,突然涌身向下……
咚然一声,春野觉得浑身震痛。睁开眼来,自己已经从床上和被跌在地下。
扭起电灯,他发现那个骷髅已经在落下来时,在铁床的柱脚上碰碎。
“完了,什么都完了,一切的梦都完了。”他爬起来这样颓然的说。
落雁
恩贝西戏院开映“茶花女”的第一晚,开映的时间是在九点一刻,我在七点四十五分就到了那里。
是因为怕片子好了人多会拥挤,同时因为在这清冷的秋夜,一人在寓所里实在太孤寂的原故,所以便这一早就跑了出来。
“假如时间太早,只好在酒吧里先嚼两杯冰淇淋了。”我坐在车上,翻起了大衣领,在斜带的呢帽下闭了眼睛这样想。
到了戏院,果然,售票处的灯光还没有亮,空廊的前厅只有几幅彩色的广告和明星的肖像在冷静中寂立着,浓黑的阴影,完全没有一点演戏时热闹的痕迹,很像一座近代建筑的祭堂或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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