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不住寂寞的汉子,叼着香烟卷。穿着羊皮袄,缩着脖子,踩着没漆的积雪东家西家地谝闲传。
“听说是西伯利亚的冷空气,进了中国,蒙古草原上冻死好百人,好几千只牛羊。”
“不是要地震了吧?!”
“不会,要震早震了。”
“不是地球要毁灭了?!听说美国人又制造了一个月亮要上天了!”
“那以后不就没黑夜了?”
“美国人吹牛皮,啥都敢吹,天露了个洞!漏气呢。”
……
“唉,傻丫头不知怎么地,是不是冻死了?怎不见了。”
“冷得门都不出,怎知道呢?”
“瞎操心,傻人有傻福。”
“嗯,傻丫头命大呢,那年发洪水,眼看着傻丫头让洪水卷走了,都当淹死了,几天不回来了。”
……
这天大早,二愣子的爹牵着大花牛到河边饮牛,尿急到残墙下撒尿冒着热气的尿冲开了残雪,冲出几根脚趾头。二愣子的爹忙用鞭杆扒开残雪看到一只脚几段肠……
村里的人被雪憋了一个腊月,没新鲜事心里发慌,听到河边发现了残尸,全都到了黄河边看个究竟。
残雪被完全扒开了。肢体几乎全被狗、老鼠吃了,几段断肠子露在肚外,一只奶子被吃得剩了一点儿了。脸被雪水冲洗得显露了出一张白皙、恬静的脸,双双的眼皮紧裹着合着的眼睛,直挺挺小鼻子,丰满的嘴唇张着,露出齐整的牙齿。
“傻丫头?是傻丫头!”
“哟,傻丫头长得真心疼,几年了,咋都没看清呢,今……今看清了……俊!”
“婊子养的,娃都几岁了,还贪心。”
“婆姨们在家里还想呢?”
“说笑、说笑……不过傻丫头就是俊。”
“咋,命苦。”
“明儿,跟奶奶埋在一齐,也好有个交代。”
……
西边的天开始出现异样,一团黑云升了起来。村里人议论着傻丫头,没人注意到天的变化。天空红得像火烧,但比晴天里的夕阳要美。金黄色温暖的阳光变得白花花刺眼。
没有一丝风。
黑云开始缓慢地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移动。火红火红的天空渐渐变得有些淡了隐退了。人们踩在被尘土污染的脏兮兮的残雪、残冰上,议论着傻丫头。
一阵冷风,旋转着刮了过来。二愣子爹抖了一下,裹了裹棉袄,打了个哈欠,看到天空异样的变化忙指给周围的人群,人们抬起头,仰着脖子,顺着二愣子爹手指的方向望去。
黑云已完全从西方升了起来,迅速向四周扩散,太阳发着白花花刺眼的光。人们的目光慢慢被太阳吸引了,像是中了魔咒,无法移开直勾勾地盯着,张着嘴,垂着手,听不到任何声音,心里很清楚,想用手去揉揉被刺得发花的眼睛,手却不听使唤,干急。急得屎尿都拉了出来,却闻不到臭味。
黑云迅速地移动,一阵狂风,旋着、卷着沙尘、纸片、树枝、石块,砸向群雕一样的人们。人们张着嘴,急得头上、身上直冒汗,脚像生了根动也动不了,满脑子嗡嗡。
黑云迅速地迎着太阳冲刺,风卷着沙尘扑向丢了魂的人群,疯狂地灌着,嘴、www.xinwenju.com鼻子、眼睛、耳朵只要是能搁住沙尘的地方,都是沙,只要是能灌的地方,拼命往里灌。极力地合上嘴,闭上眼睛,护住脸,手却没法动。年迈的老人被吓得瞪着惊恐的眼睛,一动不动,沙尘顺着喉咙硬生生地灌了下去,胃感到有些胀,有些沉,有些恶心,就是吐不出来,鼻子里塞满了沙尘气也上不来。
黑云终于吞食了太阳,生了根的“群雕”,像被解了魔咒,哗,全动了,忙用手拼命地抠着嘴,挖着耳朵,捅着鼻子,揉着眼睛。天开始由灰变黑,狂风呼啸着旋着沙尘疯狂地横冲直撞,卷起瘦弱的老人、孩子旋转着抛向空中。旋起的人在风中飞舞有种飘飘欲仙,魂魄出了壳,拼命挣扎,乱摸乱抓救命的依托,张着堵满沙尘的嘴歇斯底里着,急得眼睛鼓出眼眶,肠子都要拉出了体外。太阳被黑云遮得没一丝光亮,整个世界一片黑,伸出手在眼睛晃动也看不清,人们拼命四散奔逃,撞在一块儿,踩在一起……哗,天空泼下了沙尘,像用卡车整车整车地往下倒,更像黄果树的瀑布,听不到,喊不出,只感到心跳。没头没脑狂奔的人群,旋起的人在空中飞舞着拼命地挣扎,重重摔进了黄河里,冰冷刺骨的河水冲刷着被沙尘塞满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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