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还陷在沙发中吗?他老婆只穿了睡衣冷不冷啊?他们一定忘记开空调了。该发个短信提醒他一下吗?当然不行。作为朋友,李白自然希望马拉夫妻和睦家庭幸福。有次跟老婆聊起,李白曾经断言过,四家子中马拉那家子是最牢固的。都说七年之痒,已经过了那个坎,要出事早就出了。可是作为男人,说实话,李白骨子里是挺希望马拉干成点什么坏事的。我们都干不成,那么就让马拉去干吧。像马拉这样有才华的人这辈子不留下一点什么风流韵事,简直天理不容。另外,马拉要么别干,要干就得跟赵四小姐那个档次的人干,否则我们也跟着掉价。
当然,具体到昨晚上,这么个时间段,孤男寡女,不干好事能干什么坏事?
李白就想到了另外两位目击证人:黄皮和毕大师。先打黄皮。关机。再打毕大师。居然也关机。李白很扫兴。于是又开始在电脑前发怔。
真的是他吗?是的,是帕瓦罗蒂。他的全球告别巡演之中国行明明只安排了上海和北京两站,但在无数个演出公司一层接一层的不可告人的交易的操纵下,他的助手、经纪人兼保镖,长得富有明星气质的罗伯特·琥珀居然真的把他连哄带骗地弄到了这个在中国版图上找不到地儿的小城市。谁都没想到帕瓦罗蒂会有这么胖这么馋这么懒。在他下塌的贝斯特大酒店,为了能让他顺利通过,酒店的工人不得不把通向总统套房的门凿宽了三尺。应他的要求,酒店还专门在他的房间里配备了一套五星级饭店专用的肉类切片机。帕瓦罗蒂对经理解释说,他每次出门都带着意大利家乡小镇特选的肉,有了这家伙他就能随时为自己准备一顿美餐。演出当晚,主办方专门为他在人民大剧院的后台安装了一部国内最先进的液压升降机,这样他就可以直接从豪华汽车到达舞台,他甚至还提出从后台到前台的步行距离最多不能超过二十步。老帕的确是老了,由于年龄和体重的原因,舞台上的帕瓦罗蒂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他自始至终都坐在钢琴后面没站起来,每唱完一首就得停下来,歇歇气,喝上两口农夫山泉。据专业人士说,“开场的那几首,老帕偷懒了”!还有人说,“他在《今夜无人入眠》最后的高音C上降了半个音”。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李白)终于亲眼目睹了老帕的风采,当“高音C之王”的最后一个高音在天际消失后,李白相信,所谓的天籁之音已在这个世界上绝迹。而更为重要的是,作为少数几个幸运儿之一,他见证了珍稀动物的灭绝。
演出结束了,老帕乘着他的豪华轿车走了,带走了这个城市所有的鲜花和掌声。他们被孤独地掷在人民大剧院门口涌动的人海里。一般情况,“他们”指的是四个人:李白,马拉,黄皮,毕大师。四个男人就好像是马拉那辆又破又脏的“7086”的四个轮子。但这次,很显然,“他们”得指五个人,四加一,另外那人是赵四小姐。“赵小姐姓赵,是赵钱孙李的那个赵”。反正张楚就是这么唱的。“7086”就停在剧院不远处的狗不理包子店门口。他们都不想回家。那个高音C把他们弄得很沮丧。跟它比起来,李白的后后现代诗是狗屎,马拉的先锋小说是狗屎,黄皮的“驴行天下”论坛总盟主是狗屎,毕大师的“江南根雕毕”是狗屎,赵姑娘的“草桥县第一女高音”应该也是狗屎。还有那个今晚要回的窝,明天要亲密接触的生活,都是他娘的狗屎。今夜无人入眠。今夜当然不应该这样草草收场。有人提议去府山的星子峰亭喝茶,但马上被否决了:这种天气上山,喝西北风还差不多。最后决定去根据地酒吧喝酒。李白、黄皮和毕大师都没车,他们习惯坐马拉的“7086”。赵四小姐本来开了一辆车来,他们让她挤挤得了,她也就上了马拉的副驾驶座。
根据地门口有个白胡子的外国老头在迎接,都意外。赵四小姐说,你们不知道吗?今晚是平安夜。是吗?!老帕可真会选时间。“欢迎光临,圣诞快乐!”“圣诞快乐,欢迎光临!”柜身里外的服务生都戴上了尖尖的圣诞帽。快乐就像禽流感,身处这暖洋洋的童话王国,哪怕白痴,哪怕外星人也会被感染。四个男人一块鬼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没在一起过过平安夜呢。加上还有一个女人。加上这个女人又漂亮。加上她的漂亮又是建立在高雅艺术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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