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房是一件累人的活计,售楼小姐那温柔的陷阱让你防不胜防,而老婆的聒噪就更加烦人。问题是,没有房子就没有家,没有家又如何能心安呢?
金子园的售楼小姐倒是十分坦诚的样子。带我们看楼的时候,她很中性地对楼盘作了介绍,甚至将楼盘一些设计方面的缺陷也告诉了我们。相比于其他售楼小姐将楼盘说得天花乱坠,我有些心动了。但是,价钱远远超出了我们的盘算。老婆捅了捅我的腋窝,“就你一个破医生,你一辈子都别想。”说完,拉起我就走。售楼小姐急忙拦住我说,“苏先生原来您是医生,正好我有些医学方面的问题想请教您,不介意我耽误您几分钟吧?”我用眼光征求老婆的意见时,她将头扭向了一旁,这大抵是默许了,我便又坐了下来。
她说她叫刘雯雯,几乎每个月都会献一次血,但最近经常头晕眼花,问我是不是因为献血导致贫血的缘故。我有些吃惊地问她,“怎么可能?献血的间隔期是半年,你怎么会一个月献一次血呢?”她略带羞涩地说,“我知道的,因此每次献血我都不会出示献血证,也不断地更换献血地点。”说着,她捋起了袖子,肘窝果然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针眼。我说是否是贫血现在不好下定论,叮嘱她最好要到医院做一次血常规检查。她千恩万谢过了,又问我能不能给她留下电话号码。说着的时候,她又忙挽起我老婆的手,对我老婆说,“嫂子您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想以后碰上什么问题的时候好向苏医生请教。”伸手不打笑面人,老婆也算是默许了。
过了两天,刘雯雯果然打我电话。在电话里,刘雯雯有些着急地问我一些关于骨髓配型的问题。我忙问她,又怎么了?她说有一个叫刘晨的孩子,地贫,现在躺在医院里已经奄奄一息了,她想给刘晨捐献骨髓。我吃了一惊,便劝她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必须考虑清楚。她说已经想好了,她不忍心看着一朵娇嫩的花儿的殒损,要是她在这个现实面前无动于衷的话,那她的良心将一辈子无法安宁。一时间,我感到了十分羞愧,在她的面前,我的想法以及行为甚至有些卑鄙了。但是,我还是好言劝她捐献骨髓一定要慎重,毕竟在手术过程会有一些不确定的因素。她说她无论如何也要挽救刘晨的,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说完,就挂了电话。我不禁感叹,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竟然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还重,简直不可思议。
一个星期后,我在一家咖啡厅见到了刘雯雯。她的脸色有点苍白,但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我问她,“碰上什么好事了?”她激动地告诉我说,“与刘晨的骨髓配型成功了,这下刘晨就有希望了,过两天便进行骨髓采集。”我说,“恭喜,”又小心翼翼地问她,“是否再慎重考虑一下?毕竟你现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调理好。”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是不是医生对死亡见得多了,心肠才会这么硬?”一时间,我竟无语。她打破了僵局,说了很多关于刘晨以及刘晨父母的事。她说刘晨十分可爱,搂着她的脖子叫她妈妈,而刘晨的母亲,那个才三十出头的女人,因为刘晨的病已愁得白发苍苍了。她羞涩地补充说,我才刚过二十岁的生日,被一个孩子叫上了妈妈,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而后,我们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房子上。就在那一刻,我终于下定决心,签了购房合同。
回到家里,我对老婆说,“我签了合同了,金子园那套。”老婆当即跳了起来,“你是不是疯了?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当房奴?你最后还是上了她的‘好人计’的套了!”我没有答老婆的话。我心里想,哪怕这是一个套,我也愿意相信其中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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