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姓刘的县令来到阳河县走马上任。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手下的张师爷是个厉害人物,不由得心中暗喜,庆幸得到这么好的臂助。
这天,县里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是城里马员外的儿子。马少爷在酒楼与友人宴饮时,碰上一个卖唱姑娘,正听得入迷,却不知从哪儿杀出个醉鬼,强行拉姑娘去陪他喝酒。姑娘不从,那人便动了粗。马少爷看不下去,跟醉鬼理论起来,谁承想那人着实凶残,竟将酒壶狠狠砸在马少爷头上,马少爷当场就断了气。眼看闹出人命,酒楼掌柜连忙带伙计把凶犯制伏,连同卖唱姑娘一并送来县衙报案。
上堂后,姑娘吓得瑟瑟发抖,证词倒是跟酒楼掌柜的基本吻合。刘县令看向那凶犯,见他衣着华丽,似乎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他“啪”地拍了一下惊堂木,问道:“你还有何话可说?”那公子刚上堂时还很惊慌,现在反而镇定下来,冷声道:“本公子一时失手而已,难道还想让我偿命?想要多少银钱,尽管开口就是。”
刘县令大怒,正想给他点儿颜色瞧瞧,却发现张师爷连连朝自己使眼色,只好压下火气,吩咐将凶犯押进监牢,改日再审。那卖唱姑娘作为重要人证,也被收了监。
退了堂,张师爷对刘县令说:“大人,这凶犯的来路恐怕不简单。他腰间的玉佩并非凡物,似乎来自京城,可不是咱们地方官吏能得罪的。”
刘县令倒吸一口凉气:“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张师爷捻捻胡须:“静观其变。事到如今,肯定还有比咱们更着急上火的人,很快就会找上门的。”
果然,当夜,刘县令就被一个来客吵醒了。来的是个中年人,原来,那犯下命案的正是当朝威远侯杜侯爷之子,而中年人是杜府管家。杜公子骄横惯了,这回他带着管家跑到阳河来散心,没想到这里有人不买他的账,一怒之下闯下大祸。
管家说完,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笑眯眯地递过来,说:“我家侯爷就这么一个宝贝公子,将他看得比性命都重要。如果大人能保全少爷性命,侯爷必有重谢。”
刘县令犹豫着没接银票,管家见状,脸色冷了下来:“我家侯爷一向恩怨分明。其中的利害,想必大人应该清楚,无须在下多言。”说完,他把银票放到桌上,扬长而去。
更让刘县令头痛的是,第二天一早,马员外便亲自来到县衙,把鸣冤鼓擂得山响。刘县令只好将他唤上大堂,告诉他凶犯已收监,不日便会还死者一个公道。听了这话,马员外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刘县令不由得松了口气。谁知等到退堂,张师爷悄悄跟刘县令咬起耳朵:“有些话不方便在大堂上说,马员外想跟您说点儿私话。”
刘县令暗自苦笑,来到内厅,就见马员外早已等在那里:“刘大人,我听说凶犯颇有来路,好像是什么高官子嗣,不知大人有何打算?”
见刘县令一脸为难,马员外笑了两声,取出一张银票,刘县令瞄了一眼,嚯,又是一千两!马员外说:“大人,我不求公道,只求凶犯偿命。您说,要是那凶犯在牢里自行了断的话,谁又能怪罪到大人头上?”
刘县令打了个激灵,哪敢去接这烫手银票?一旁的张师爷却爽快地一把接过:“在下大胆替大人做一回主,员外放心,过几天就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马员外满意地走了。
刘县令气得直瞪眼:“什么钱你都敢收,不怕有钱赚没命花吗?”
张师爷微微一笑:“杜家自然得罪不起,但马员外也不是吃素的。他只想要个交代,咱们给他一个便是。”
刘县令疑惑不解,只听张师爷低声说:“最近,县城里拥进一批难民,就聚在南城根,不时有人死去,只要去那儿找个借口,寻一具无主的尸首交给马员外就行了。马员外又没见过杜公子,怎知这死者是否姓杜?”刘县令拍掌叫好,嘱咐张师爷把事情办妥当。
过了两天,张师爷果然带着一具刚死不久的男尸回了衙门,布置一番后,刘县令立马就请来马员外,带他去牢房验看尸身。马员外非但没起疑心,还感激地连连致谢。
刘县令这颗心才算落了地,接下来就该送走杜公子那尊瘟神了。
这些天,杜公子被安排在一个单人牢房,伙食也不错,但他仍觉度日如年。终于在这天晚上,牢房里来了刘县令、张师爷,还有他日夜盼望的管家。
杜公子激动得快要发狂,飞快地换上管家递给他的衣服,跟着出了牢房。几人刚走几步,一旁的牢房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你们官官相护,私放杀人重犯,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这边几人循声看去,叫嚷的是个蓬头垢面的姑娘,幸亏牢房里没有别人,否则这事儿就难办了。管家惊慌得连声音都抖了:“她、她是怎么回事?”
张师爷淡淡地说:“她就是那位引发命案的卖唱姑娘。这些天,她总说这事因她而起,一定不能轻饶凶犯。在下也劝过她不要执迷不悟,可她就是听不进去。其实这也难怪,她一个年轻姑娘被牵扯到这件案子里,名声算是毁了,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管家直冒冷汗:“万一她出去乱说怎么办?”
张师爷摸了摸胡子,道:“这也好办。一是在牢里解决了她,让她永远说不了话……”
杜公子插话:“这办法好,麻烦你们动手吧!”管家扯了他一把,赔着笑对张师爷说:“我家少爷爱开玩笑,您快说说还有什么办法?”
张师爷说:“自古财能通神,只要给足银钱,她一个穷人家的姑娘,也犯不着跟富贵人家作对。”
“有理,有理。”管家赶紧从袖口里摸出一张银票,正要递给那姑娘,却听张师爷干咳两声,他转而把银票递给张师爷。
张师爷含笑摇头。管家恍然大悟,恭敬地将银票递给刘县令,竟然是三千两!
杜公子跟着管家走了,这桩命案终于收了尾。刘县令瞅瞅张师爷,突然笑了:“你说实话,卖唱姑娘唱的这出是不是你教的?你瞒不过我,这间牢房关押的,原本可是个谋害亲夫的女犯,是你让她们换了牢房吧?”
张师爷笑着拱手道:“大人英明。”
刘县令埋怨道:“你只想着捞钱,万一杜家人记恨咱们怎么办?”
张师爷却胸有成竹地说:“这么大的命案,他们花的银子越多才越心安。只有杜公子那样的愣头青才会想到杀人灭口,一旦那样干了,他们杜家的把柄就一直在咱们手上了。管家是个明白人,他的银子使给咱们了,大家便成了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敢造次。”
话虽如此,但刘县令还是担心卖唱姑娘会泄露机密。张师爷对此毫不担心:“大人尽管放心,这事全包在小人身上。”
过了几日,张师爷忽然提出要休几天假,给他儿子办喜事。刘县令恭维道:“不知是哪家千金能得到师爷青睐?”
张师爷笑眯眯地说:“我家小门小户的,哪配得上大家千金?实不相瞒,就是那位卖唱姑娘。出了那档子事儿,世人都对她颇有微词,可怜这么好的姑娘,却被一场祸事连累,连婆家都难找,着实让人心痛。小人自然清楚她的清白,愿意娶这个儿媳妇进门。”
刘县令闻言,忍不住重新打量了张师爷一番,他知道,张师爷的儿子生得丑陋无比,年过三旬还未娶亲……刘县令忽然打了个冷战,自己被张师爷怂恿受了贿,是不是也被他这连环套套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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