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文1曾生,来自南丰,入太学,与其诸生群进于有司。有司敛群才,操尺度,概以一法2,考其不中者而弃之。虽有魁垒拔出3之才,其一累黍4不中尺度,则弃不敢取。幸而得良有司,不过反同众人叹嗟爱惜,若取舍非己事者。诿曰:有司有法,奈不中何!有司固不自任5其责,而天下之人亦不以责有司,皆曰:其不中,法也。不幸有司尺度一失手,则往往失多而得少。呜呼,有司所操果良法邪?何其久而不思革也。
况若曾生之业,其大者固已魁垒,其于小者亦可以中尺度,而有司弃之,可怪也。然曾生不非同进6,不罪有司7,告予以归,思广其学而坚其守8。予初骇其文,又壮其志。夫农不咎岁而菑播是勤9,其水旱则已,使一有获,则岂不多邪10。
曾生橐其文数十万言来京师,京师之人无求曾生11者,然曾生亦不以干也12。予岂敢求生,而生辱以顾予13。是京师之人既不求之,而有司又失之,而独余得也。于其行也,遂见于文,使知生者可以吊14有司,而贺余之独得也。
1广文:广文馆,实指太学生。
2操尺度,概以一法:掌握着录取标准,用一个规格加以衡量。
3魁垒拔出:壮伟拔萃。
4累黍:形容极微小的东西,这里指小小的毛病。
5不自任:不自己承担。
6不非同进:不贬低同时赴考而被录取的人。
7不罪有司:也不怪罪于有关官员。
8广其学而坚其守:充实自己的学问,坚持自己的操守。
9农不咎岁而菑播是勤:农夫不责怪年成不好,只是很辛勤地耕耘。
10岂不多邪:那它不值得赞扬吗?
11无求曾生:求,赏识。
12不以干也:干,干谒,请求。
13辱以顾予:他却降低身份来拜访我。
14吊:惋惜。
欧阳修在这篇文章中所提到的曾巩,他出生于一零一九年,而逝世于一零八三年,字子固,人们都称他为“南丰先生”,因为他们建昌南丰人,后来居住在临川这个地方。他是嘉祐二也就是一零五七年的进士,也是“唐宋八大家”之一,而且很受欧阳修看重。而欧阳修这一篇文章全文可以分成两个大的层次。第一个大的层次主要是写“吊有司”。全段紧紧扣住一个“法”字进行叙述和议论,狠狠地揭露有司的丑态和成法的弊端,发出了改革成法的强烈呼声。可分四个小点:第一个小点是简述曾生来历和入考情况,交待了人物、地点、事件等。文字简明,体现了作者平易朴实的文风。第二个小点是揭露有司“概以一法”的错误。 “群才”与“一法”形成鲜明的对比,含有明显的贬义。第三个小点是抨击有司推卸责任,世俗随声附和。“幸而得良有司”,有时也会遇到有眼力的主考官,能识别出有才华的人才,但他们却墨守成法,不敢负责任。第四个小点是发出改革“成法”的强烈呼声。“有司所操果良法邪?”不直说有司所操的不是良法,而用问话口气,富有启发性,使文势昂扬。第二个大的层次是写“贺余之独得”。有司之失,正是余之所得,都是指曾生这个人才。曾生是怎样一个人呢?“况若曾生之业,其大者固已魁垒,其于小者亦可以中尺度,而有司弃之,可怪也。”这几句是承上启下,既吊有司之失,也称赞曾生的学业。曾生带了许多好文章到京师,京师却无人赏识,他也不以此去求告于人。欧阳修是非常赞赏这样有气节并且有才华的年轻人的,所以对他很是看重,而曾巩的确也不负他的期望,终于发奋创作,成为了“唐宋八大家”之一,被后人大大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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