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彩色绚烂,而我心如死灰。
我跪坐在尘埃,泪水扑扑地滴落,我伸出爪子,只觉得五脏如焚。
那只大耗子,他带着小耗子,在原野奔波,又奔到了悬崖上,他眼里全部是凶光,他伸出力臂,搭在我的后背,只一推,小老鼠就跌落了悬崖。
“哥哥!”小老鼠叫着,她努力扭过头,却看见这大耗子的脸,如同梦靥的魔鬼,他森森地看着她,看她落进了山崖。
这山崖底下,是一口深潭,她落进去了,沉到水底,翻几个跟斗,又浮了上来。
她趴在水边,脑子一片模糊,她努力抬头看向悬崖,只看到斑驳的光晕,这光斑一个大圆套一个小圆,放射到了四方。
小耗子眼睛充满泪水,这冷泪终于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啪啪进了潭水。
有一大袋粮食砸下来,精准地投入水里,四散开来,喷香的果子飘飘荡荡。小耗子没有去捞取,她不觉得饿了,她觉得心疼,她觉得心口窝疼起来,慢慢延伸到后背,后背有两种力量在交锋,这刀尖就慢慢剔着她的筋,她抱住脑袋,冷汗湿透了毛发。
“哥哥。”她说,“我头好疼,你在哪里,你不愿意跟我奔波了吗?”
她蜷缩起来,这只小耗子实在太小了,她像一片叶子,躲在深潭边,卑微成一粒尘土。
有人从深潭里钻出来,四四方方,是一大块镜子,光芒万丈,他平平地踩在水面上,近乎直线地蹦到岸边,他低头,抱起这小耗,从他的胸口钻出一道白光。
“花豹”这白光里露出大耗子的脸,痛苦不堪的脸上,满是爱怜不舍,这镜片人说,“你的心肠真狠。”
“不狠不行。”花豹说,“不做狠心人,难做自了汉”
“我帮你照顾她么?”
“不必。”花豹说,镜片里,他的五官扭曲,看不得真假,“我想请你消除她的记忆,让她忘记一切。”
“包括你?”
“是。”花豹说,“我想让她从老鼠公寓彻底消失。”
“一粒米放在哪里最安全?”
“一粒米放在米堆里最安全。”
“是的”花豹说,“让她成为一只普通的耗子吧。她不必随我去奔波。”
“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哼!”花豹冷冷地笑了,“要想控制小周后和大公主,就得我去当老鼠公寓的新主公。”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镜片人说,“隐身帽消失被盗,你的确可以凭借第二顺位人身份继承老鼠公寓。”
“你会来照顾这小老鼠么?”
“不会。”花豹说,他的脸真实起来,凸现出来,却是百感交集,生死别离,“要想让她好,我就不能再接触她。”
“她还那么小,她留在老鼠民间里,会很快乐。”花豹说,“何必让她再接触到刀光剑影,尔虞我诈呢?”
“她会安全生存下去。”花豹的脸慢慢模糊,“前生但愿不相识,余生不必长相知。”
“情深不寿,花豹。”镜片人说,“爱情是不变的主旋律,不管你是耗子还是人类,或者是黄鼠狼,或者是大猫。”
花豹不再回答,他退出镜子,这身影逐渐淡去,银色大氅被狂风骨荡,高挑矫健的身姿,仿佛担着无数星月,惊鸿一瞥,碎裂于虚空。
那只小耗子,我从昏迷里睁开眼,那只小耗子,离离!她就是我么?
我坐起来,这魔宫正是午夜,风声吹紧了,潇潇的声音,空洞地回旋,花香满园,又可以听到微微的鸟叫。
我伸开爪子,这爪子里握着一条蝴蝶结,花布拧的头花早已破旧,可这蝴蝶结却解开了我的梦靥!
有声音细细碎碎响起,我绷紧身体,那样熟悉的味道,仿佛蛋糕碎屑落到大地,又仿佛麦粒与冰雪兜头落下,劈头盖脸的香味越来厚重,把我击倒在地。然后,我落进一个怀抱,结实的皮毛,光滑顺溜,长长的臂膀,藤萝一样缠过来。
这种味道,从十几年前穿越过来,如同紫藤花箩,无孔不入,我只想沉醉,不晓得风花雨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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