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乡的土地上,有这么一条河流穿境而过,它静静的躺在村东头,自北向南奔流不息。它有一个美妙而又圣洁的名字——浪清河。浪清河,顾名思义水流湍急像海浪,水质清澈可见底。没人知道它存在了多少年,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苏北平原上有这么一条急脾气的河流。丰水期的时候它暴躁的像发脾气的严父,枯水期的时候又像一位和蔼的慈母。它默默的哺育着浪清河两岸的生灵,滋润着两岸的土壤,几百年,几千年,也许上万年吧。
我曾经的小学校就坐落在浪清河的东岸,从村子出来跨过浪清河桥就到了。童年的记忆中,每年夏天成群结队的小伙伴都会在河中游泳,消磨夏日的酷暑。那时候的浪清河水波粼粼,水草悠悠的在河中飘荡,时不时的会发现成群结队的鱼虾顺流而下。放学的时候,我们有时候就爬到河边的树杈上,看着河里划船捕鱼的农夫,一只只鸬鹚从船上被赶下去,不一会又纷纷跳到船上,抓到的鱼儿被农夫从鸬鹚的嘴里抠出来,我们就在河岸的树杈上发出一阵阵惊呼,每当看见鸬鹚抓到一条鱼浮出水面我们都开心的大喊大叫。有时候我们还会自己到河中捉一些河蚌、螺丝或者鱼虾,晚上就会有一顿丰富美味的晚餐了。
到了初中以后,我到镇子里去上学,学业繁重,很少会到村东头的河边游玩了,偶尔经过,也是匆匆一瞥。曾几何时,浪清河里多了几道拦河大网,大概几百米就有一条,从河的西岸拦到河的东岸,河边浅滩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地笼,密密麻麻的像布下了一个个迷宫。出于好奇,有几次驻足岸边看他们把大网吊起来,足足有上百斤大大小小的鱼儿们惊恐的在渔网里窜来窜去,兴奋的人们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拿起抄网一网一网的将抓上来的鱼装满了渔具,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丰收的喜悦呢还是贪婪的索取。
再后来,我上了高中,又上了大学,走出这个镇子,也走出了这个叫做新沂的小城市。儿时的记忆逐渐模糊,时光的韵脚在流年里奔跑,但浪清河它却一直这么默默的躺在那里,承受着岁月的蹉跎。听妈妈讲,我们的小学被合并了,剩下的校舍改成了村里的养老院,一抹淡淡的忧伤爬上心头。2003年的冬天我回到了家乡,顺着浪清河的河堤走了很远很远,河面已几近干涸,十几米宽的河道萎缩成了几米宽的小溪,像一行浊泪流淌在天地间。河道里的拦河大网已经破烂不堪,裸露在干枯的河床上,承受着风吹日晒和雨打,偶尔发现一条小船,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不是船了吧,几块腐烂的木头而已。几条死鱼静悄悄的躺在河床的裂缝里,嘴巴狰狞的张着,一阵寒风吹面而过,夹杂着恶臭冲击着我的嗅觉,河道里仅剩的那点水的颜色已经发黑,水面上漂浮着油污状的斑斑点点,在冬日的阳光下折射出色彩斑斓的光圈。听父亲说是上游的工业废水排到河道里造成的,河两岸的庄稼已经无水灌溉,有的改种其他庄稼,有的甚至荒废了。村里的人们只能在田间地头自己打井,维持着农田灌溉的基本用水,遇到干旱的年节,几十米深的井里也是没有水的。那时候的我还算年轻,给一家报社写了一篇文章《还我母亲河》,寄出去后石沉大海,可能是自己的文采太过于稚嫩吧。
转眼到了2023年,我已在徐州定居工作16年。今年春节我带着家人回乡过年团聚,席间表弟端上来一盘红烧鲤鱼让我们尝尝味道如何,我夹了一筷放在嘴里认真的品尝,汁浓味美,肉质细腻,没有那种复杂的土腥味,像是一条野生的鲤鱼。表弟说是他刚在浪清河里钓上来的,特意烧出来让我们尝尝鲜。浪清河?啊,20年过去了!饭后,我带上女儿驱车又来到了浪清河的堤岸,远远的将车停在路边,生怕打扰了浪清河的清净。堤岸被修葺的整整齐齐,河道好像是刚清污不久。两岸栽满了景观垂柳,柳枝刚刚触碰在水面上,微风一吹,荡起一圈圈涟漪。河水清澈如初,静谧的像个待嫁的姑娘,羞涩而又充满了青春活力。我牵着女儿的手静静地走在河堤上,呼吸着略带甜意的清新的空气,给她讲述着我儿时的乐闻趣事,女儿听的很认真,略懂非懂的点着头,时不时的提出一些她好奇的问题。像20年前一样我们也走了很远很远,再也不见那一张张拦河大网和密密麻麻的地笼,两岸散发出无限的生机,浪清河终究是获得了新生,正在慢慢恢复着它往日的奔腾和豪放。我默默的掏出手机,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宣传牌前给女儿拍了一张照片,将女儿幸福的笑容定格在冬天的落日余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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