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曾在《生活,是很好玩的》一书中写道:“爱,是一件非专业的事情,不是本事,不是能力,是花木那样的生长,有一份对光阴和季节的钟情和执着。一定要爱着点什么,它让我们变得坚韧,宽容,充盈,业余的,爱着。”生活中若是也能和汪老先生般发自内心地爱着一件事,多有趣。
墨水暗香缭绕,与柔和的光线交织,缓缓抬眸,桌前白净的墙上,挂着儿时爷爷送我的毛笔作品,刚劲潇洒,却又让我感到细腻亲切。多年未见,那熟悉的皱纹犹在眼前,引领着我踏入江南水乡。黑瓦白墙,水塘往往是碧绿色的,似被浮萍染绿了。清晨,总有雀儿站在电线上,叽叽喳喳地唤我练字。这,便是我童年模糊的记忆中对这儿最初的印象。
每逢夏日,奶奶总是搬出竹椅,摇着大蒲扇,在院中乘凉,甚是惬意。而那个夏日的清晨,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在那以前,爷爷总是天晴一早推着睡眼惺忪的我到院中练字,只怪那时的我,懵懂无知。笨拙地抓起毛笔饱蘸墨汁,小手一挥,便在宣纸上留下黑压压的一片。转头看向爷爷,他只是咧嘴笑笑,默不作声,用眼神示意我挺像,结果却促使我得寸进尺,准备用手中的新奇玩意儿涂鸦。终于,爷爷的怒火激发了重重的一巴掌,打在我的屁股上。这可是爷爷头一回动手打,我不由委屈地乖乖站在一旁,看爷爷在宣纸上写毛笔字。
墨汁由毛笔尖传递到宣纸上,再在纸上扩散。爷爷握着的笔在纸上行云流水地行走,所到之处是千姿百态的“人”,但在一起,却又很和谐。我不仅看得入了迷,突然觉得下身僵硬,想活动一下双腿,却已麻木。不觉间,太阳已经爬到了头顶,对那时的我来说,直直地站了一上午,定会饥饿疲惫。而当爷爷放下毛笔的那一刻,五感似又回来了,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此后,我便对写字产生了一种浓厚的兴致,我热爱家乡的黑瓦白墙,但眼前的白纸黑字仿佛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让我深陷其中。就这样,一个个恬静的清晨,被依依不舍地放走。
直到那一日,我离开了江南水乡的黑瓦白墙,但爷爷在我心中种下的白纸黑字,我从未丢弃,它饱含着我对家乡的思念。当墨汁在白纸与笔尖中传递,幽香四溢,儿时在家乡的一幕幕恍若昨日。
搁笔,仰头,长吁一口气,柔和的光线肆意地塞满了房间。麻雀在不远处的电线上喳喳地叫。不由感慨:写字是很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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