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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秦岭

时间:  2024-08-31   阅读:    作者:   王 洁

  那还是2020年的冬天,为着电影《远山花开》在商洛镇安县的筹拍,我平生第一次认认真真过了个秦岭。

  彼时苍翠已退,并未见“花开”。皑皑的白雾,一团一团挂在长长短短的枝杈上。乌黛一样远远近近的山,高高低低在车窗移挪,竟也不知是我路过了秦岭,还是秦岭路过了我。要不,怎么说时间就像吴刀,佩着它,赶着追着,我们就已是半生戎马的行路者。

  说实话,我对商洛这个地方一度很陌生,尽管秦岭以南的很大一部分区域还是陕西省,但那里的水是软的甜的柔的,滋养的文化不同于家乡西府——渭水黄,洛水青,陕西有一半妩媚,一半苍凉,而商洛就是前一半。

  却从未想过,一段缘分,即将从这里开启。我进入人生的不惑之年时,才翻越了秦岭。若真的冥冥之中有定数,而这段相遇的开始,就是奶奶……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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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老家的打麦场边栽了两棵会开花的树,并不高大,却华盖亭亭,粉色的花团一簇一簇。老人们见了,都说这一看就是女娃娃树,芊芊的、俊俊的。早已故去的奶奶,便是爱着这样的树。她在世时常念叨“十年树人,百年树木”,木成材,比人成才还难呢!倘或见了门口哪棵小树的叶子被暴雨后的泥浆包裹了,她还要仔仔细细擦洗干净,“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奈何流云钩月去无声,奶奶逝去已多年。总希冀着,这两棵树能成为我和奶奶之间的某种连接。也希冀着,这两棵树是身在他乡的我之化身,替我守护着奶奶的坟。

  可惜,世事无常,两棵树终究没能保住。有友人知晓后,建议说,秦岭之南有嘉木,木间有古刹。四季层林竞绿,春来团花簇锦。此地,便是镇安县金台山兴隆寺。

  选了个日子,便将奶奶的牌位放在了这座古刹中。

  不承想,兜兜转转,由我著作的长篇小说改编的电影《远山花开》拍摄地,也被团队敲定在了镇安。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奶奶替我选的地方,一块陕西最美的地方,也是最有灵性的地方,是能耕耘开花的地方,是可以把事弄成的地方。

  如今,电影早已捧回大奖,每每到北京去开座谈会,或也概因商洛地区深受总书记关切,每每刷脸新闻联播,京圈友人总是好奇相问:“镇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一时之间,我不知从何说起,免不了照本宣科一番:镇安地处秦岭南麓,交通便利,气候宜人,山清水秀。末了,为彰显陕西文人的独有特色,自然还要用唐宋“名句”诗情画意地描述一番。

  “如何学得崔重易,吟啸终南明月中!”而当我真正潜心走进秦岭深处,才知镇安这两个字,又岂止诗赋可云尽的一块干事创业的好地方!

  青衣骚笔之下只是写意的李杜赋比,平仄着江山如画的词章曲调,而时代椽笔之下是写实的孺牛赤胆,顿挫着担事追梦的干群精神新气象。

  在镇安县城中心的公园石碑上,刻着这样一句诗:“一山未了一山迎,百里都无半里平。”这是唐代诗人贾岛的名句。

  与电影拍摄团队同行的文联干部老刘指着这句诗说:“总之,就是山多!以前别人问我们是哪里人,都不敢说自己是商洛镇安的,这是贫穷山区的代名词,感到自卑。现在是腰杆儿挺直了给人说,我们是来自秦岭山区的,这是洋气好地方的代名词,是别人要来这里学习怎么靠山吃山、绿色发展的好地方。”

  在老刘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一个叫“双喜”的村落。是日,乃难得的暖阳日,初冬竟在这里格外温柔起来。绿水潺潺作响,青松修竹间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循声而去,只见一座清风亭缀在竹林间,亭子格外显眼,上书“聂翁亭”三个大字,两边竖书:“为父当比乐山翁,做官要赛聂家郎”。

  一群村民正在亭子里商议着什么事情。看见我们来,有三两正在发言的妇人却腼腆起来了。询问才知,村民们平日在这里经常开展“有事大家议、好坏大家判”活动,通过激活群众监督力量,有效监督村级“小微权力”运行,同时也让好家风可见、可学、可体悟,使传统廉洁文化重新焕发时代价值。

  “今天暖和,晒着太阳,大家唠唠,俺们也就问询问询一下今年村集体收益的事情。”村民曹乖娟哧溜哧溜纳着鞋垫,说完爽朗地笑起来。

  “为何叫聂翁亭?”我饶有兴致地问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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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种风骨!这聂翁可是有来头的!”一位精瘦却很矍铄的老者,给我们讲起这样一段佳话。

  双喜村的名字,是清代镇安知县聂焘所取。聂焘,字函有,号环溪,湖南衡山人,乾隆十三年(1748年)前来陕西镇安任知县。传闻聂焘上任之时,其父聂继模唯恐爱子为政不勤,遂派人护送聂焘之妻,怀揣着自己写的一封《诫子书》远赴镇安来寻聂焘。

  这篇《诫子书》字字珠玑,句句忠言。在书信中,聂继模谆谆教导儿子莫把上司的宽容当做“偷安藏拙”的借口,莫因地僻、官小、责轻而磨钝意志,要求聂焘养成“晚眠早起”的习惯,为的就是方便“后来猝任繁剧,不觉其劳,翻为受用”。他教导聂焘要诚实守信,与人交往守之以礼,切勿沾染纨绔习气,公事虽忙,闲暇也要记得念书,“暇宜课以读书,尔亦借此得与典籍相近”。

  聂焘践行其父《诫子书》的教诲,以民之所需为施政之急。

  镇安万山盘绕,道路崎岖,百姓出门要翻山越岭,而每逢夏秋大雨,洪水暴发,桥筏俱无,行人坐守,日则饥饿,夜则栖岩,有淹毙河中者,也有为虎狼所食者。聂焘见状,从乾隆十四年(1749年)起,筹资开凿镇安至西安之间悬崖碥路四百华里,又带头捐银,增修车家河至大山岔碥路四十多华里。聂焘在镇安八年多未曾回乡,他牢记严父聂继模的话:“节省正图为民间兴事,非以节省为身家计。”

  在镇安的八年中,聂焘垦荒田、修水利、兴桑蚕、倡集市、设义仓,节衣缩食三次捐银助办义学、修道路。他的惠民之举,得到百姓的一致称赞。乾隆二十年(1755年),聂焘调任凤翔,临别时父老攀辕痛哭,聂焘不忍离去,即吟长诗《调任凤翔留别镇安父老》,其中有言:

  调任辞镇安,父老攀辕哭。

  停车谢父老,盛世多良牧。

  前去后者来,为尔地方福。

  愿言课儿孙,殷勤务耕读。

  各勉为良民,永不犯刑戮。

  ……

  悠悠此心期,梦魂当追逐。

  留诗寄父老,深情溢尺牍。

  200多年来,聂焘的高风亮节深刻影响了当地优良家风的养成。近几年,镇安依托深厚文化积淀,双喜村深入挖掘喜廉文化内涵,打造廉洁文化与移风易俗相融合、廉洁教育与康养休闲相结合的清廉村居示范点,营造崇尚廉洁、移风易俗、务实创新的时代新风尚。

  镇安是一个有风骨的小城,更是一个有雅志的小城,“手培兰蕊两三栽,日暖风和次第开。坐久不知香在室,推窗时有蝶飞来”。中国人爱兰、养兰,古来有之。秦岭蕙兰更是闻名于世。青山有赐,人和致治。镇安县高峰镇便因着秦岭蕙兰的独特资源优势,顺势发展起了以兰花为纽带的农旅融合路子。

  那还是电影《远山花开》在镇安拍摄完成后的第三年,我再游故地,被高峰镇一片近90亩面积的兰花震撼到了。成千上万盆兰花形态各异,或作美人遮面,幽香掩于绰约;或似娇娘描黛,清姿立于瘦叶间。

  “清风拂过兰更香!”高峰镇党委书记刘显涛带着大家穿行在兰园,清甜的风,送来幽幽的一股香味,他赶紧提醒大家放下俗念,仔细品闻。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在忙碌的培兰人里,我们见到了村民口中的能人陈波。他正在给外地游客介绍兰花的品相和卖点,时不时吟唱几句诗文点缀他的推销。这位中年开外的男士,或因久处兰室,眉眼间多了几分清雅,清澈的眼神充满了对好日子的奔劲儿。

  他说:“现在我们有专业化的养殖和交易平台,很容易上手。我自己有600多盆兰花,一周就能交易个差不多十万元。这搁在以前,都是不敢想的事情,十年、二十年才能挣得来的钱呢!”

  周围人听着他的“自谦”,继续调侃他:“老陈,钱都叫你放在腰包了,还卖乖哟!一周不止十万!你害怕露富!”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兰生幽谷无人识,客种东轩遗我香。”古人如是描绘赠兰之雅情绵久。而镇安“兰花产业”背后,又何尝不是“客遗我香”?陕西培弘兰农业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陈灵锋最后说了一席实诚话:“镇安县和南京市浦口区是结对子的兄弟,南京朋友不仅带来了资金支持,还带来先进的种植和经营观念,帮助优化兰花产业园规划布局、设施设备,为后期选种育苗、生产销售打下坚实基础,也为兰花从业者搭建一个种植销售基地,吸引本地各个兰花大户、兰农散户集中于此,是切切实实赠人以兰,幽香千里!”

  我不禁感叹,都说“来安去安,小城镇安”,然则小城并不“小”,以秦岭之雄,界分南北,也情牵东西。云横九畹,谁人心中没有层峦叠嶂?有人奔赴时代,携月而来,若苏陕。有人徙梦至此,寄情小隐,若鄙人。

  好在,我们都选对了地方。

  二

  这3年多来,我多次翻越秦岭,为了电影的上映多次和当地沟通。我并不否认虽然一开始是“带着目的”翻山越岭,但其实很快,我就被这里的风土人情彻底征服了。每一次过秦岭,都让我充满期待,在幽长的隧道里,不禁大声吟咏:“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这可不就是现实版的《桃花源记》吗?

  最是一年四五月,雨水暂歇,此起彼伏的笑闹声穿过未消散的晨雾。穿过秦岭深处的终南山隧道,那片坝地便会铺开别样景色——青绿之间,连绵的木耳大棚泛着金光延伸至山脚,密密麻麻的菌棒在车窗外飞逝,炊烟袅袅的两层小楼缀于红烟绿雾中……生活再不似往日般寡淡,村庄早已换了新貌,在时代的浪潮推助下,乡野也在构筑自己宏大的愿景。

  这里是柞水县金米村。2020年初的一次“特殊”的直播,让这里的特产木耳,彻底走红了全国。

  今年5月,我随散文学会的同仁们,再次来到了金米村。

  走进一排排木耳大棚,村民们正在里面采耳。有人给菌包下垫上干净的彩布条,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是给婴儿穿戴衣物一般,有的人双手麻利地剥落掉密密麻麻的黑木耳。

  在这里,我们碰上了正在收割的耳农肖青松。如今他可是抖音里经常露脸儿的网红新农人。现在有2万多个菌包的他一季收入3万元,但谁曾想他几年前还是背井离乡,辗转各大城市街头找零活儿的农民工,一年到头也难赚3万元。

  “大棚里的温度、湿度,都是智能调控的,我不用投入太多精力。空闲时间就做下村里的公益岗位,一个月也有3000多,这又是一笔收入!”肖青松一边麻利地拨拉着菌包上的黑木耳,一边又算了一笔账出来。

  但望着如今的“耳海”,村民李正森却叹息说:“啥事儿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要不是当时坚持,不知道会不会有今天的气候。”

  回忆这段“创业史”,他们用一句话总结:樱桃好吃树难栽,木耳好吃头难开!

  李正森告诉我们,当初村里成立了食用菌专业合作社,建基地、建大棚,还用扶贫资金搞起了菌包厂。从陕北拉了一车车的苹果树枝,他就想让全村改用“袋料种植”的新方法,但村民就是不认同。

  就连肖青松当时心里也犯嘀咕:“木耳谁家不会种,有几个赚钱的?再说买菌棒的钱哪里来?货往哪里卖?在外打工虽说辛苦但好歹工钱稳定。”想着十几年前家里亲戚有种核桃的、收山货的,但总是时好时坏,一言难尽,他并没有对种木耳抱有太大信心。

  村干部袁晓勇知道,生在山水里的农民并不怕吃苦,只是担心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关键的,还是要让农民卸下投钱、销路的问题,而问题就出在“联农机制”上。他们想出了“两借两还”的办法——村集体将菌袋和大棚借给村民,村民自行生产最后还回木耳,通过“借袋还耳”“借棚还耳”消除后顾之忧。“大棚建好免费承包给你,村里还提供菌包,种出木耳扣除成本赚的都是你的。”

  看到几个能人带了头,票子到了腰包里,一些思想活络的村民动了心思,纷纷跟着加入,迅速到了50多家。村里与每个农户签订“借还协议”,由合作社免费向农户提供菌包并进行技术指导,农户自己打孔、挂袋、采耳、晾晒、交耳。根据“借袋还耳”合同,合作社以每斤30元的保底价统一收购,扣除相关成本后,每斤干木耳农户可挣7元左右。

  肖青松,到底心动了。2019年他“借”了两个大棚3万袋木耳,当年就挣了3万多元;去年,他承包5个大棚,种植菌棒5万个,年收入在5万至6万元。

  看见肖青松不出村就能赚到钱,以前和他一起四处找活儿的水泥瓦匠工人,陆续回来了。“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窝!”“工友”们终于变成了“耳友”们。

  但今天的幸福,依然离不开国家“东西部协作”的宏大战略。

  2018年起,江苏扶贫协作资金开始注入柞水木耳产业,率先助力包括金米村在内的5个年产2000万袋菌包生产线基地建设,以龙头企业带动规模种植。

  2020年2月,柞水县正式脱贫摘帽。靠着一朵朵木耳,金米村真的实现了老一辈人的愿望,又有“金”又有“米”了。

  今年5月,当我再次随着采风团到了金米村,得知肖青松已经开办了农家乐“木耳大厨房”,新鲜木耳做的三耳汤、干煸耳丝、木耳蛋饺都是镇店之宝。

  都说独木难成林,一道秦岭分了南北,却牵起了浓浓的苏陕情,一袋袋木耳畅销了全国,也把这段“山海情”传遍了神州大地。以秦岭之伟岸,包罗万象,恰如时代与人间大爱的交融,秀出好一幅“千里江山图”。

  三

  “商洛,风俗秦楚交融,物产南北兼并,灵山秀水,物华天宝,有天然药库、生态王国之称,最是沁人心脾的,还是这方水土氤氲而出的甘醇清冽的酒香。”

  外地友人问我多少遍,我依然会优先用自己的这一段拙文给他们介绍。

  星子、风月和诗酒,少一样都不是完整的秦岭鹤城。而葡萄酒就是丹凤县一段传奇的史诗。

  丹凤有志载:秦朝苛政,百姓没有剩余的五谷杂粮去酿酒,看到当地的林间树木,遂有奇思,以杂树、藤蔓上的浆果,山野上杂生的葡萄、茱萸等原料尝试酿造,随后便酿出了各类果酒,滋味甘醇香甜。

  2000多年里的山河沉浮,美酒就是一笺浪漫箴言。葡萄酒庄,就成了秦岭腹地十分特殊的风景。

  还未到棣花古镇,许家塬村的丹凤酒庄(陕西丹凤葡萄酒厂新址),紧邻沪陕高速和312国道的地区,我们在车子里就瞧见了一座略带哥特式建筑风格的庄园。

  大家惊叹着下了车,直奔庄园去。但见苍翠环绕间,白墙粉盖,紫藤缠绕着雕梁画壁,别有异域风气。夏风撷着一缕淡淡的酒香,闻一下就微醺。厂房旁边的葡萄观光园内,孩子们正在听着农业专家对葡萄种植的讲述。

  “杨柳荫中新酒店,葡萄架下小渔船。”宋代诗人杨万里笔下的画卷,在这里展开来了。

  进入厂区,在忙碌的流水线上,我见到了58岁的当地村民淡军洲。做了十多年的卡车司机,虽说年轻时候挣得可以,却常常一离家就是一个多月甚至更长,别说要和家人聚少离多,更让人担心的就是路途安全,尤其是他年事渐高后。

  但总得找个活计干!正在此时,新建的丹凤酒庄招工了。58岁的他,并没有因为年龄问题被拒之门外。“一个月3500至4000块钱,出了家门走15分钟就到了,5点下班可以去接小孙子放学。”

  而像淡军洲这样的村民,还有成百上千。

  酒庄的负责人周广仁是来自延安的一位客商,当初他就是看中了丹凤县有悠久的葡萄酒酿造史,还留有中国的百年葡萄酒厂两家。“2007年,我们注资3000万接下这个百年老厂,边经营边投入,势头越来越好。去年疫情情况下,我们的营收就有2.4亿元。厂里有80%的工人都是丹凤县本地人,工资四五千的多一些,如果遇到采摘季节,10000元的工资也比较多。”周广仁自豪地说。

  出了丹凤酒庄,车子行驶于两岸青绿之间。沿着这条透着“酒香”的观光带,我们一行人又到了一座充满北欧乡间风情的庄园,就是安森曼酒庄。

  彼时初夏雨后,雨花石路上的水洼,倒映着白墙红瓦,不堪露重的蔷薇娇怯怯爬在大理石栏杆上。偶遇三三两两的新人,披着婚纱调笑着向前跑去,摄影师不住地说:“要最幸福的笑!”

  爱情总归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游人也忍不住举起手机。然而说到这座庄园的故事,还得追溯到1900年。

  当时,意大利葡萄酒酿造大师安森曼来到丹凤传授葡萄酒酿造技术,并于1911年创办了葡萄酒厂。为传承好这一百年品牌,酒庄聘请意大利安森曼家族、法国品酒师团队和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专业团队等,研发新产品,提高产品品质。当影响逐渐扩大,对于葡萄的种植需求越来越旺时,逐渐在小镇上出现了“葡萄大户”,丹凤县趁势与农科院专家合作,把红利覆盖的半径,拉得更长。

  棣花镇万湾村村民张现锁就受益于此。“原先大面积种植的葡萄,一斤才卖一块多钱,现在农科院给我指导了以后,按照不同时期怎样管理,这葡萄价格达到3块钱一斤。”

  组织给老张解决了“技术”,老张也给自己定了任务——用自己的100多亩葡萄种植基地带动周边42户老乡增收。村民李春华心里痒痒了起来:“这几年,葡萄种得多,酒厂生意也好,周边人来旅游的也多,我盘算,势起来了,就得自己弄一摊子。”

  如今站在高处眺望,漫山遍野的葡萄,放肆生长随意延伸,山林间是葡萄的海洋。同行的作家老史不禁问:“那丹凤葡萄酒到底是不是舶来品?”

  带队的老贾,却卖了个关子:“走!跟我去看一个民国时期的古董!”

  在丹凤酒厂的地窖里,我们见到了老贾口中的“古董”——一只百岁橡木桶,上面赫然写着它的出厂日期:中华民国四年(1915年)。

  “棣花古镇的闻名,岂止文人雅客的墨宝笔触、诗赋比兴?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百年追梦路。古老的民族工业嫩芽,犹如棣花翠微吐信。历史几经变迁跌宕,追求富强的梦却一脉相承。”老贾自豪地讲起了这个橡木桶背后丹凤人民的百年图强史。

  1911年丹凤葡萄酒厂之前身“陕西省龙驹寨美利葡萄酒公司”建立后,先后经历了一战和二战的烽火连天。在那个鼓角争鸣的岁月里,它几经跌宕起伏,两次更名:1916年,更名为“协记美利酿酒公司”,1924年更名为“大芳葡萄酒酿造公司”。

  纵硝烟弥漫途多舛,仍不改救亡图强一脉香。随着新中国的成立和改革开放,丹凤葡萄酒也迎来了新生。

  1951年10月,丹凤县公私合营成立工农葡萄酒厂,生产“工农牌”葡萄酒。1964年7月,核准龙驹寨“丹江牌”葡萄酒商标。1984年10月,成立陕西省葡萄及葡萄酒协会。次年,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视察酒厂,写下“立足本地资源,着眼普遍富裕”十二个大字,鼓励丹凤人努力发展酒业。同年,时任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副书记的郭述申,战地重游来丹凤访问革命老区。在品尝了口味不同的丹凤葡萄酒后,当场写下了“醇香溢四海”的赞语。

  在国家领导人的助推下,丹凤葡萄酒逐渐蜚声国内,1987年2月,丹凤葡萄酒在法国“奥朗日”博览会上蜚声天下,日本、比利时、澳大利亚等国的高端宴会上,也出现了来自中国秦岭深处的酒香。

  无奈的是,20世纪90年代末,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丹凤葡萄酒厂因体制等原因,发展陷入困境,生产停滞,员工下岗,1996年12月正式宣告依法破产。进入2000年,丹凤县引进民营企业对百年品牌进行盘活,走出了一条集葡萄种植、观光、采摘,葡萄酒酿造、储藏、销售、体验为一体的三产融合产业发展新路子。

  “丹凤葡萄酒,并非仅仅是摇曳于人间烟火里的风情,更是淬炼于历史长河里的风骨。”我总想为这个地方挥毫泼墨,却又怕自己的笔够不到历史的河床,商洛岂是我万字长文能叙说完的?只能略捡遗贝二三,以窥它一星半点的容颜。

  四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在中国人的内心深处,只有故土乡情才能治愈漂泊的愁苦与不安。“峻岭登临最上层,飞埃漠漠草稜稜。百年世路多翻覆,千古河山几废兴。”秦岭又岂止一座山那样简单?

  万山磅礴,斯文在兹。这里是历史常吟的青卷,这里是文明交汇的华章。雄秦秀楚,山水诗赋,多少故事在民间流传!字始仓颉,歌起渔鼓,几度阳春白雪相和?商洛,是一篇写不完的长赋。

  曾读李杜诗篇,唐宋散文,记取过商洛的樵歌箫吟、煮雪问茶、晴耕雨读、踏雪访梅。总之,把中国2000多年的浪漫都写在这里了。而待我重读商洛时,且抛开文人骚笔的平仄之词,用心去感受它追日抱月的时代胸襟,惊觉曾经陌生却又常听人以“贫困”代指的地方,早已换山河锦绣!

  捧回“金花奖”后,我去镇安兴隆寺看望了奶奶,双手合十,心里默默与她老人家沟通:“您给我选了个好地方,能把梦栽成花的地方。”小闺蜜听闻说道:“能让树成林的地方,就能让梦成真。”

  多年已经过去,我依旧不能释怀她老人家的离去。岁月纷扰,抽丝剥茧一样,把我拨拉到了不惑之年。比诸今日,我才真正“不惑”。奶奶必定在千山叠翠、嘉木成林、琼花拥嶂的深处,远远望着我……

  读过商洛的贫地织锦之创业致富,听过时代的东西呼应之同心协力,恍悟山至高处人为峰,最难翻越的,不是秦岭,更不是困境,而是我们内心的千山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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