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说:“可以,只要我批评你的时候别哭就行。”
我的表情凝固,上次没憋住眼泪真的被他看到了!但木已成舟,我只得厚着脸皮加入他的组。
大家围坐一圈讨论主题时我又一次感受到挫败,大赛主题是“故乡的春”,同组的同学们想出了一个又一个点子,有的来源于唐诗,有的取材于《诗经》,描述得那叫一个美轮美奂。
只有我,除了俗气的桃花、柳树,啥都想不出。
柳蝉嘶像是早就知道我没有出彩的提案,只有空空的脑袋。他对我风轻云淡地下命令:“黎愿,你放学别走。”
4
放学后柳蝉嘶被沈老叫去有事,别的同学也陆陆续续走了,我像一个考试不及格被老师留下约谈的差生,心里万分忐忑。
许久不见柳蝉嘶过来,我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开始画画。自从知道了柳蝉嘶真名,我脑海里一直萦绕着那句诗——“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一不留神竟在画好的垂柳旁添上了一只蝉。
一不做二不休,我干脆把那句诗也题上了。古有藏头诗,今有“藏名画”,我也挺有想法的嘛。沾沾自喜着,我提着小水桶出门洗笔。
回来时藏名画不见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我没写自己的名字,但这画要是被别人看懂了,该多羞耻啊。
不会被风吹到走廊了吧,如果吹到院子的水池里也好,直接销毁。我刚从窗户探出头,就和抱着书经过的柳蝉嘶打了个照面。
“师兄,你有没有看到一张画?”
“什么画?”
我愣住,他可是藏名画里藏着的名字本尊,怎么给他描述?于是我果断放弃:“没什么,随便画的一张随笔,不见了就算了吧。”
柳蝉嘶点点头:“嗯,那你参赛主题想好了没?”
“我只能想到很常见的景,桃花、燕子什么的。”
“其实常见的景也能画得出彩。”
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柳蝉嘶这是在肯定我吗?但他下一句话立刻把我打回原形:“不过以你的水平,应该画不出彩。”
柳蝉嘶说闷在屋里想也想不出,不如去外面找灵感。他带我去了一座公园,虽然已经入夏,并无春景可赏,但吹着夏风看着天,我心里没那么堵了。
不远处大概是大学生出来搞团日活动,一群少男少女聚在一起放风筝。我看着风筝,突然有了主意。
“师兄!我想把宣纸裁成燕子风筝的形状,然后画‘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的场景,怎么样?”
柳蝉嘶听后托腮思考着,我的内心又变得忐忑。
“有点画中画的意思,挺好。”终于被小师兄肯定了一次,我兴奋地站起身。
“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不急,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又坐回长椅上,只听他说:“上次我批评你时,你的眼泪落在画上把墨给晕开了,我看见了。”
旧事重提,尴尬更甚,我缓缓捂住脸。
“我知道你来这学画画是瞒着你母亲的,师嫂她一直看不起黎师兄,看不起我们这样穷画画的。”
听到这句话,我沉默了。妈妈觉得爸爸没前途而跟他离了婚,也不让我学国画,柳蝉嘶居然都知道。
他接着说:“黎师兄因为师嫂曾经放弃过国画,我和师父都觉得很遗憾,但是后来有一天他又重新开始画画了,因为你。”
我惊讶极了。
“他看到你在国画上的天分,觉得人生好像又有了寄托。我看过你小时候画的画,确实很妙。”
十岁那年去爸爸住处看望他时,我瞒着妈妈悄悄带上了美术课上画的国画,爸爸看到时激动极了。从那以后,他都会在我去看望他的短短几个小时里教我画画。
“我从小没有父亲,不太懂父爱,但我知道,你对黎师兄而言真的很重要。于我,我不想看到一个能与我旗鼓相当的对手泯然众人;于黎师兄,我想帮他把作为人生寄托的你好好指引下去,就像当年他栽培我那样。
“我有时说话确实太过了,对不起。”
这个曾经在我眼里除了画画什么也不关心,冷硬得几乎不近人情的小师兄突然变得无比温柔。
黄昏时分燥热不再,斑驳的树影在石子路上微微摇晃。我安静了很久,最后坚定地看向柳蝉嘶的眼睛:“师兄,我想赢那个比赛,我想证明给我妈妈看,我爸爸和你,对了,还有今后的我,才不是什么‘穷画画的’。”
阅读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