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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光三题

时间:  2024-09-16   阅读:    作者:  施立松

  秋光如泼,把村庄泼得流光溢彩,秋香弥漫。

  这时节的村庄,最是有趣有味,秋叶还将黄未黄,天空已高远湛蓝。有野花可赏,有硕果可尝,更有秋虫在草木间啁啾,声音婉转清亮,如泣如诉。村庄一如即将临盆的少妇,充溢着瓜熟蒂落的洋洋喜气。

  国庆长假第二天,景区、路上处处人车济济,不如寻一处“山基旮旯缝”(闽南话:穷乡僻壤之意),逍遥一游。珍在娘家九仙,拔姜摘杮,唤我们玩去。二三好友,便驱车前往。一路上山,到了山顶东郊村,转而下山,直到山脚,便是九仙。

  九仙来过多次。十多年来,每年都会陪我娘到村中的杨府公庙烧香,每回都穿村而过,直抵海边的庙宇,烧完香,又穿村而过,原路返回,从不曾在村中溜达。

  下车后拐上一条杂草掩盖的小路,往上走不多远,便见一座米黄色的石头厝。石厝前,一树黄槐怒放。满树黄花疏落有致,花瓣水润,薄如蝉翼,树叶苍绿,茂密葱茏,枝条颀长,风姿绰约,如同一位花季少女俏生生站在渔家的院落里。树下,珍着一袭红色长裙,长发如瀑,娉婷于初秋午后的艳阳中,俏生生地冲着我们笑。听我们赞叹黄槐,她说,这黄槐原本养在她新城楼房的房顶,养了两三年,病恹恹的,细脚伶仃,瘦弱不堪,便移植到老家门前,一阵子没见,它就噌噌噌往上蹿,两年不到,长得比十年的梨树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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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毕业后在乡村中学教书十几年,能书会画,写一手好文章,会做美食,编织小物件,养一院花草,办公益国学班,经营很美满的家。她有很多机会调回城里,但她都婉拒了。我们一直不明所以。看着她和她身后的黄槐,我们似乎明白了,有些树和人一样,是需要乡间的土壤、空气和天地的。她是植物一样的女子,纯粹,而后优雅,知性,而后开阔。

  花树下,珍妈妈正忙着整理器物。三五根竹竿参差斜立,蓝白红相间的塑料薄膜席卷成团,形态各异的坛子罐子排列成行,红的白的塑料圆桶,蓝的橙的塑料箩筐,盘成圈圈的绳索,珍妈都给它们寻到安身之处。经了家中主妇的手,秩序就水一样流了出来,生活便井然有序,日子就静好安逸。

  珍当警察的弟弟正好休假在家,他带我们上山摘杮子去。珍妈妈连忙拿来遮阳帽、防蚊裤给我们。据说,山上花脚蚊奇毒无比。屋子外面,靠墙立着一根长长的竹竿,顶端绑着矿泉水瓶,是珍弟特意做来让我们摘杮子的神器。

  路上,遇到几株高大的杨梅树,珍说,这杨梅树不知咋的,树又高又大,可长的杨梅却又酸又小。也许是水土不服吧。我暗道。谁的故乡没个故事?离杨梅树几步远就是杮子树。满树累累的杮子,青中带黄,光滑圆润,俊俏至极。伸伸手就摘了满满一袋,高枝上树梢头的杮子,就留给深秋当风景看吧。当美食,或当美景,都是杮子最好的结局。摘杮神器虽然没派上用场,但那份心意,即使弃而不用,已很美好。

  到村中逛逛。村中清一色的石头厝。大部分房子杂草爬满墙角旮旯,葛藤成片,络石披靡,一看便知已多年不见人烟。一户人家的屋前,圆竹匾上晒着一些长满虫眼的蚕豆,几个人手痒痒,上去摸了几把——时光深处,我们曾在蚕豆香里,度过无数流金的岁月。屋子里走出一个矮小的老妪,发丝斑白,面色白净,连老人斑都没有,开襟的花衬衫,扣子扣到颈部,问她几岁了,她说记不清,九十一或九十二吧。再问,说肖蛇的。跟我娘同岁。九十。我们夸她,耳聪目明,真好!真好!老太太却一直说,我活太久了,我活太久了,不应该活这么久!声音悲怆。原来她的儿子儿媳这两年相继过世了。我瞬间泪奔。我大哥生病那段时间,我娘也一直跟我说这话,她很愧疚,觉得自己抢了儿子的福气。不管怎么劝说,她都无法释怀。好在上天垂怜,大哥没事,否则……好好活着,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孝敬。

  走到村中便利店,才又听到几个老人聊天的声音。村庄不见年轻人的身影已多年。即使如珍家,在城里也有房子,也只在耕种收获时,才会回村里住上几日。似乎无数的村庄都在老去,在荒废,在消失,真担心有一天,我们的乡愁会无枝可栖。

  海正在涨潮。海边一片芦苇高高地扬着白花,风起风歇间,它们如轻盈的舞者,曼妙而优雅。我们信步而去,寻找曾经的海滩礁石。珍曾经和她的女伴,用一把磨平的螺丝刀,把礁石上的牡蛎挫下来,放到口杯里,小半天,能挫满一口杯,那是清肝明目的良药,也是渔家人用来强身健体的天然滋补品。滩涂上盛产水晶螺,工玳,红脚仙,这些美味的小生灵,是她们每日都离不了的零食,丰润了她们整个童年。石缝间藏匿着花脚小蟹,它们的颜色几乎跟礁石同色,不动时就是一块小石头,一旦跑动起来,却如同脱兔,多少少年时光,都在跟它们斗智斗勇。可是,再寻不到那些踪迹了。这整片海被围成一个个四方方的格子,种蛏种蛤养青蟹和鱼。

  从海边上来,听到一阵阵嘭嘭嘭的声音。只见几个工人在修缮两座临海的石头房。珍说,是温州人租了这两座房子,准备办民宿。我特意走近了去看。房顶撑高了,加了玻璃的楼道,我知道,假以时日,便可见乡野气息和简欧之风交相辉映的一景。离开村庄时,那击打梁柱的声音,远远传来,心间忽然喜悦起来,这或许就是乡村振兴的声音吧。

  十亩间

  闺蜜阿苏新得了个小院,得意得不要不要的,整天在朋友圈里晒图,不遗余力地拉仇恨。

  两间虎皮石屋,一个开满鲜花的小院,屋前溪水潺潺,屋后青山如画,不远处就是大海。谁不眼馋!换了你,还不定显摆成啥样!

  闺蜜么,她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她的小院,还不就是……我的。

  小长假,随她去那个叫温州洞头白迭村的小院。

  她的大奔车里,坛子罐子铁锹锄头,满满当当,她收拾半天,才腾出一小块,让我跟她收罗的宝贝挤挤。

  得,我就委屈一小会儿,没事,谁叫咱是闺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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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你小心着点,别把我的宝贝挤坏了!

  说着,把一个豁了口的汤罐放到我怀里,一会儿,又从脚边捧出一捆花苗搁进我怀里。

  嗬,就这些粗坛破罐,至于么!还真是闺蜜!

  没法子,她从小欺负我,习惯了!我忍,我忍还不行吗?——这话她常说,我听惯了,随手一搬,顺溜。

  沿环岛公路走,路是新修的,很平坦,可不时有拐弯,她的宝贝就不停地垂怜亲吻我,没多大会儿我就头昏脑涨。终于,听她说,到了。总算长长舒了口气。

  小院收拾得很整洁了。年代久远的虎皮石屋,墙面清理过了,油了清漆,仿佛把岁月的包浆凝固下来。屋前加了玻璃回廊,廊下,阿苏的先生灰哥和女儿妍子,还有几个朋友坐着喝茶聊天。原木的茶案上披着靛蓝的茶旗,白陶的茶具里,青烟袅袅,盈盈茶香扑鼻而来,茶凳上软软的坐垫和抱枕,是雪白的棉布做的,上面是十字绣的幽兰,一看那密如丝的针脚,就知是她的手笔。案上粗陶罐里,插着一枝满是花蕾的桃枝。粗陶的拙,和桃花的嫩,映衬出一种侘寂之美。

  墙上,几个青竹片做成的花篮,紧紧搂住似乎要喷薄而出的蓝雪花,仿佛一不小心,这群蓝色的小精灵就要跳下地奔出门玩耍;麻绳编成的网袋兜着玻璃花盆,悬在墙边的茶柜上,嫩绿的小铜钱挤挤挨挨在一起,说着说不完的悄悄话,任谁也扯不开。

  屋外,一圈碳木栅栏还簇新着,上面已爬满了嫩绿的青藤,打着卷儿的尖芽正使劲往上窜,前呼后拥,你追我赶,好不热闹。问阿苏,这种的啥藤?她正忙着搬那坛坛罐罐,扭头看一眼,道:野生的。

  栅栏边,一排长方形的木盆里,呈品字形摆放着的各色月季开得热烈,碧翠丝,亚伯,青金石,要么昂首挺胸的,要么探头探脑的,好像有无穷的力气,要从层层叠叠的花瓣里发散出来。几只粉蝶扇动着薄翅轻拍花瓣,蜜蜂嗡嗡藏匿在花蕊中。细看那木盆,竟是某种葡萄酒的包装盒,真不知她从哪里弄来这许多!

  石屋内铺了地砖,靠窗的地方做了一片榻榻米,淡绿色的苇席散发着淡淡的草香,几个大坐垫和抱枕随意排放,打一打坐,歪一歪葛优躺,都是极好的。隔帘用了青花粗布,下沿挑出一指长的流苏。凑上前一摸一看,平整,细致,一看就知是费了功夫的,这手艺这耐心,除了阿苏,没谁了。

  掀帘上楼。木梯已换成了光滑如镜的花岗岩,加高了的楼层明亮开阔,简约的家具,薄纱的窗帘,微风一荡一荡地穿行其间。推开门是个大大的阳台,高大的香樟树遮蔽了半个阳台,树荫下两张摇椅,一张古船木做成的长几。另半个阳台空置着,凭栏而立,视野开阔。屋前石拱桥下,溪水潺潺,几只麻鸭扑腾着,嘎嘎嘎,闹得正欢;红枫林枝繁叶茂,连绵成一片碧绿的海;山顶上,十八个巨大的风能发电风车徐徐转动着白色扇片,碧蓝的天空下,平添了几多童话趣味;远处,大海潮起潮落,涛声高一声低一声传来,仿佛伸伸手就能触摸到海的呼吸。

  突然,她在屋后惊呼。赶忙跑去看,只见她手中的扫把上,一根细藤牵着一个毛茸茸的小葫芦。那扫把原本靠在篱笆边。嗬,一个来串门的小客人。闺蜜把扫把轻轻放回去。我伸手想摸摸那茸毛,她一巴掌下来:不能摸,摸了就长不大了!篱笆那一边,住了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妇,他俩端着碗站在门口,边吃边看着我们笑。

  车上的坛坛罐罐,都到了院子里,摆成一长溜。这些酒坛,普普通通,甚至有些丑陋,能做啥?

  “当花盆呗,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摆上,种上铁线莲,种上三角梅,种上波斯菊,对了,还有鸟萝,好看吧!”阿苏比划着,一脸兴奋。

  “坛口这么小,也能种花?”

  她乜斜了我一眼,说:当然要割掉才行!

  这可怎么割呀。她转着圈儿想办法。然后又打电话给朋友,让他们帮忙。听说要找个割酒坛的,朋友都不知道哪里找。再听说酒坛是用来种花的,朋友便自告奋勇地说,不用割,我马上买一些花盆送去。她愤愤地说:我要那种花盆还用得着你买!

  她出去“找办法”。我和妍子在院子里等。两人面面相觑,不信她能找到什么办法。突然,灵光一闪,两人对视一眼,懂了彼此的心思。

  试试?

  试试!

  妍子进屋拿了小铁锤,我到角落抓了块旧毛毯(想不出她想用这毛毯做什么),旧毛毯包住酒坛,上面露出一块,妍子轻轻挥了下铁锤,当地一声,酒坛纹丝不动。太轻了,我来!当当当,没动静,这酒坛还挺结实。当!酒坛碎了一地,嘿!我也没多用力啊!毛毯根本没尽到护卫之责。

  咋办?

  还能咋办,毁尸灭迹!

  旧毛毯包起碎片,两人各拎一边,匆匆穿过石拱桥,钻进红枫林,抛“尸”荒野,再装着若无其事地走回来。

  半路上,碰到阿苏抱着一大捧紫色的花,步履轻盈,微风撩拨着她的粉色的衣袂,步步生莲。午后的阳光在她身上洇染着一片炫目的光芒。心怀热爱的人,大概都是这样自带光芒吧!看着她翩翩而来的样子,突然想起诗经里的那首诗: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

  她身边跟着一个手里提着切割机的老伯,古铜色的脸上,笑纹如荡开的涟漪。我忽然贪心了:要是他手里牵着一头牛,该是多美的晚归图。

  黄昏后,她坐在小凳上,哼着小曲,施施然地给割好的酒坛加土,栽花,再一盆盆摆放成她想要的样子。突然有些感慨:都说梦想有个开满鲜花的小院,其实不就是贪恋她的这份怡然闲适,向往这种“质朴如泥土,奢侈如十万朵花”吗!

  当她让我给她的小院取个名字时,我脱口而出:十亩间。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想想都让人心醉。

  小院是灰哥费尽心思租来的,是他送给她的银婚礼物。相守经年,沧过桑过,千帆之后,给你一个开满鲜花的小院,一份蒔花弄草的安逸和悠然,何等豪侈!

  阿苏想把这礼物与身边的人共享,让红尘里摸爬滚打得蓬头垢面的人,也能偶尔从生活的繁乱中探出头来,停一停,慢一慢,歇一歇,享受与花草相亲、有泥土芬香的美好。

  苏老师的院子

  苏老师八十挂零,退休前是一海岛乡村中学校长,本地有名才子,琴棋书画诗酒花,极为风雅。

  苏老师家有两间二层楼房,屋前修了个露天阳台。原打算廊上种花蒔草晒太阳,廊下喝酒品茗书画弹琴。可惜临着马路,尘土飞扬。苏老师颇感无奈,只好种下一排冬青树,期待一行绿荫能挡一挡俗世的风尘。冬青虽不负所望,长得恣意深浓,可终归抵挡不住市声鼎沸,八方喧哗。

  苏老师家后面有一块堆满建筑垃圾的荒地。邻居们建房装修,都把建筑垃圾往里倾倒,后来,生活垃圾也来添乱。苏老师早就对它深恶痛绝,可碍于邻里情面,只能隐忍不言,暗自买来石头砖头,砌起高墙,实指望能把垃圾阻挡在外,落个眼不见为净。可垃圾是会产生异味的,那些异味无孔不入、无处不在、无时不休,附近几户邻居也不胜其扰,怨声载道,找苏老师商量。苏老师便自掏腰包找来工人,找来卡车,把那些年久日长的垃圾一车车运走,再买来树苗种下,菜种洒下,花一盆盆摆上,俨然半亩花田。再有人想倾倒垃圾,看苏老师挥汗如雨,看花木葱茏,也下不去手了。垃圾场经苏老师这一拾掇,邻居们因祸得福,有了美美的后花园。

  苏老师不肯独享,邻居爱养花的,喜欢种点果蔬的,都各自取了一小块地去栽种。苏老师乐见其成,主动送上种子花肥,提供技术指导,哪位邻居没空浇水,苏老师就顺手浇上,杂草长出来了,苏老师二话不说,就去锄掉。邻居们自觉地把苏老师家后门那一块地留给他,苏老师也不客气,拆了自家原先的围墙,就用那些石头砖头,沿着那块地筑了个半人高的矮墙,墙上留了凹槽,培上沃土,就是天然的花盆。苏老师洒下一把晚饭花籽,来年春天,矮墙上就开满了嫣红的晚饭花。晚饭花贱,自开自谢,到了秋天,黑黑的花籽子弹一样射出去,矮墙内外,她的身影四处招摇。

  苏老师给矮墙留了小门,门上搭了花架,门扇是两片半人高的竹篱。花架上爬了花藤,有时丝瓜藤南瓜藤也往上凑热闹。苏老师大概特别钟爱那些藤藤蔓蔓,架子搭了一个又一个,也是,毛茸茸的小身子探头探脑的,初生牛犊般生猛,不谙世事般鲁莽,一个眼错不见,它就跑出老远,然后回过头来朝你萌萌一笑,哎哟,苏老师心都被萌得酥软酥软的了。

  苏老师的院子里有两株香梨树,已高过二楼房顶了,春来梨花满枝,夏后果实累累,站在二楼窗前,一伸手就能摘几个。这几天摩羯台风要来,苏老师忙找来竹梯子,让邻居帮忙摘梨,摘了两篓一筐。台风前的黄昏,半条马路上的邻居都在谈论苏老师家香梨的甜。

  墙角的蔷薇开了烈烈的一季,渐渐收敛了声息,只有一枝越墙而去的,仍忘我地将碎碎的嫩嫩的粉色一个劲地往旁边的青枣身上抹,仿佛要给那一树的青枣涂一层胭脂。青枣被撩拨得拢不住枝条,一枚枚小绿灯笼密匝匝地把枝条压低又压低,一如低眉垂眸的少年郎,害得一旁的红娘儿羞红了一脸的皱纹,一不小心满肚子的红瓢就要唾珠咳玉而出。

  春天里,院子里不知不觉爬满了藤,到了夏天,浓荫遮天蔽地。夏日午后,知了嘶喊得声嘶力竭,在空调房里待得手脚抽筋,苏老师便拉出一张木桌,两把竹椅,一柄旧蒲扇,一壶老白茶用清凉的井水煮着,香气若隐若现,就着海岛独有的淡淡咸腥气的微风,和斑斑驳驳跳跃着的树影,还有旧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昆剧唱腔,一壶茶水喝到淡,黄昏就悄没声地来了。苏老师从墙上摘下竹笛,笛身光滑油亮,苏老师双唇一合:几声鸟鸣婉转清脆,带出一条淙淙流淌的溪流,薄雾萦绕,炊烟袅袅,好一派梅岭春晓!笛声给夏日的炎热淋上一兜春晓的凉。

  苏老师子女三个,都在城里住着,一个月回不了两趟家,一回家就呼朋引伴往院子里招呼;苏老师从业数十年,学生数千,有大出息的一年半载回来看他一回,没大出息的,隔三差五就来苏老师的院子里喝茶谈天。来了也不空手。当渔民的,带两条鱼,一兜虾;做小生意的,拎两瓶酒三袋花生;苏老师便到院子里摘一捧豆,拔两棵菜,苏师母上灶蒸蒸炒炒。鱼虾花生配上酒,就生产出一箩筐酣畅淋漓的闲话,苏老师的院里时常被酒香熏得豪气干云。

  我是苏老师的没大出息的学生,又是他女儿的闺蜜,还是他的邻居,苏老师的院子就成了我不二的避暑胜地,附庸风雅的场所。七夕夜,与苏老师、苏师母,还有他女儿一家,坐在花架下,看着点点星光,用闽南语一遍遍地唱:七月初七天门开,七姑娘娘坐莲台,有花有莲请你来……时光漫漶,岁月荏苒,我们仿佛仍是少年,从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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