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一然是制造浪漫的专家。那是在我年少不懂事时和他无病呻吟般谈情说爱时深深体会并真真切切感受到的。
虽然我们最终组成了两个不同的家庭,但并不妨碍我们成为情人。
其实从骨子里我并没有想过要成为谁的情人。就在接到乔一然的电话起,才渐渐地复苏以前的记忆,才慢慢地想起自己也有过幼稚加可笑的“初恋”,而且这个初恋情人在十年间对自己竟也是念念不忘。
由于看不到电话那端乔一然的表情,我一时分不清此番告白的真假。
乔一然撒谎时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想好了,就算乔一然说这话时盯着脚尖我也认了。
我时常能接到乔一然的电话。说的全是以前的那些破事。
他说从第一眼看到我的那天起,就知道我们之间一定会有故事发生。那时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和我能够一起白头到老,不管我怎么任性怎么不听话,他也会保证我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他第一眼看到我时,我们全是十八岁,而且还比我小八个月。听这话时,我敝着嘴,觉得好笑。)
“你说我们分手的原因是什么?”乔一然向我抛出了一个难题。
你长得不好看。眼睛小。怕影响下一代。这是我心里想的。
“不知道。”这是我给他的答案。
“放屁。你不知道谁知道。你和我分了又好,好了又分。都几次了?我有一种被驴踢的感觉。踢得我伤痕累累,鼻青脸肿……”他把我比成驴。
而我自知输理,只好理不直气不壮地说,“那都是小破孩不懂事造成的,还提它干嘛啊?”
乔一然长得像我现在喜欢的电影明星佟大为。可那时候哈韩哈日风不盛行,小眼睛男生可没有今天这样吃香。从某种意义上能看出来,我没有太多的远见。
后来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们就心照不宣地旁敲侧击地询问对方:我们算是恋爱过吗?答案让我们彼此都很兴奋:当然恋爱过,一大堆的情书就是证据。
我们后来聊天的跨度就广了。聊到了家庭聊到了孩子聊到了另一半。
我向乔一然介绍我老公,才开个头,乔一然就说不想听。我说你要是不听,那你以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乔一然说,那你说吧,我从这个耳朵进去,从另一个耳朵出来。
我不相信我的话会那么容易就从他的耳朵里钻出去且不留一点痕迹。于是我添油加醋般娓娓道来,从甜蜜到争吵,还把老公打我一巴掌的事也说出来了,就是没脸说出事情的起因,其实是怨我。不知怎的,我竟煽情地哭了,好像那一巴掌到现在还疼似的。
“他妈的,他敢打你。那一巴掌打在你那娇嫩的小脸上得多疼啊!”乔一然在电话那端愤慨地冒黑话。
“谁说打我脸了,我老公打的是我的屁股。”我才意识到我不自觉地误导了乔一然。
“操。打屁股还值得哭。”乔一然一下子不以为然起来。
“难到你打你老婆脸啊?”我一下子怀疑起乔一然是个打人就打脸的惯犯了。
“托你的福,让我找了一个好老婆,整天像个侦探似的。我都懒得动手打架……”乔一然不满的劲让我挺不是滋味。
“你老婆和我比怎么样?”我傻瓜一样问了个笨蛋似的问题。
“你当然比不上她了。”乔一然果断地回答。
“比不上就比不上呗。”我有些不愿意了。
“你这辈子也比不上她,你比不上她的胖。”乔一然哈哈地笑了,不知道是笑他老婆还是笑他自己。
我和乔一然的感情逐渐升温。我们决定见面。他要从F市过来看我。那天是2001年7月12日。正是我们用电话沟通了一个月的时间。事实上我们已有五年没见面了。我们约好了在车站见。
在见面之前,我设想了种种见面时的可能。当然了,在我所在的这个小县城是不会有热烈拥抱这类的事情发生的。那见面时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形呢?我有些期待,也有一丝不安。
当手拎着半瓶矿泉水而不是一束鲜花或是礼品盒之类东西的乔一然东张西望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时,我不得不承认今非昔比,当年那个制造浪漫的人已远去了。
我走过去,踹了他了一脚。相互对视。
我说,你胖了。
他说,你没变。
我们暂时无地方可去,就上了一辆环城车。坐了两圈后,就在司机和售票员异样的眼光中下了车。还没到中午,我们就吃了饭喝了酒,然后进了旅店。
于是,十年前对我手下留情的那个人,十年后终于对我心狠手辣了。
一切恍如梦境,直到我一人离开“作案”现场。
晚上接到了乔一然打来的电话,问我是怎么想的。
我平静地告诉他:“不能光让你经历风雨而不让你看见彩虹,但是你也不能认为我是优惠大酬宾。”
“那到底是什么?”乔一然不安地问。
“友情客串。”我果断地挂了电话。
乔一然是7月13日坐最早的车的回F市上班的。一整天我们都没有通电话。我是刻意不打电话给他,他是不敢贸然打电话给我。直到晚上十点申奥成功,老公到楼下放鞭和烟花庆贺的时候,我才按捺不住自己,拔了那个在心里念了千遍的电话号码。
“哎,申奥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成功了。”我假装没事的样子。
“小傻子,你怎么才打电话……我又不能往你家里打电话……我一整天都在看电话,就怕车间机器声音大听不到,错过了你的电话……我想你!”乔一然传来焦急的声音。
我含在眼中的泪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只有哽咽着说:“我也想你。”
后来我老公常对他的朋友们说:“我老婆是个性情中人,申奥成功了她都能激动地掉眼泪……难得啊难得……”
我觉得对不起老公。我打电话把我这一良心发现告诉了乔一然。
乔一然说,他要是对得起老婆,那他就对不起自己。
我陷入了混乱的逻辑当中:乔一然为了对得起自己而对不起自己的老婆;我为了对得起乔一然而对不起自己的老公……可我对得起自己吗?
我和乔一然继续联系着,东扯葫芦西扯瓢。但少了一些情话多了一些关心。我活在爱我的男人和我爱的两个男人中间,心里有时空空的,有时又塞的满满的。从未有过的累和疲倦,使我有了一个决定。
我决定答应乔一然再一次见面。但是最后一次,我没告诉他。
又是一个无可挑剔的日子。乔一然休息,老公值夜班。乔一然说他会在晚上九点钟后到我家。我虽觉得不妥,但也没有什么异议。
我在引狼入室,直觉。
电视上正在上演都市情感剧,女主人公说,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两个男人,一个用来结婚,一个用来怀念。
我一阵释然。
八点刚过,疯闹了一天的儿子早早地就睡觉了。
我在茶几上铺上了雪白的桌布,中间放着一只红蜡烛,我准备在乔一然敲门的那一刻点燃它。还有几样小吃,也等着我和乔一然一起分享。对了,一定要席地而坐。我把两个垫子放在了应该属于它们的位置上。咖啡要在他进屋之前煮好,火候要适中。我要激起乔一然曾经的浪漫情怀。
一切准备就绪。我数着时间在等。
“铃铃……”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里面传来乔一然压低嗓门的声音:“我儿子被车碰了住院了……才抽出时间告诉你,我不能过去了……对不起,下回吧……傻丫头,我想你。”
我有说不出的别扭,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别的。
“再游戏的男人也很实际。”我幽幽地对自己说。并很快把屋子恢复了原样。
在我还没睡着的时候,我听到了用钥匙开门的声音,老公回来了。同事和他临时串班。
我庆幸临时取消的“烛光晚宴”。
如果没有如果呢?我都不敢去想了。
我要找机会告诉乔一然,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那一晚,我觉得老公的肩膀很温暖很实在也很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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