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冬的天空寂静寥落,天空下凌乱的树木和拥挤的土屋在凛冽的寒风中岿然不动。村巷里到处是肆无忌惮的冷风,没有人走动,一只夹着尾巴的狗也躲进避风的柴火垛里。黄晕晕的几缕太阳光躲躲闪闪地冒出来,挂在干硬的枣树枝上,倏忽间消失了。场院边的墙根有几个村人贴墙站着或蹲着,把手抄进袖筒里或者掖进胳膊窝里。年纪轻的人戴着蓝色的火车头帽子,帽子半蓝半白,帽耳朵耷拉在腮帮上,亮晶晶的眼睛在帽子下忽闪着,红色的鼻头新鲜潮润。年纪大的戴着黑色的狗皮帽,厚厚的大棉袄紧紧裹住细瘦的身体,腰里扎一根黑色的布带子,扎不起布带子的,扎一根红薯秧。脚上穿一双大棉鞋,脚脖裸露在风中。站着的人跺着脚,蹲着的人缩着头,眯缝着眼抵御寒流。吸烟的人意犹未尽地吐出几缕似有若无的灰色烟雾,嘴巴深深地噙住光滑的旱烟嘴,比烟雾浓稠的热气从烟袋嘴边的胡须上冒出来,一飘进空气里便消失了。他们吸晒干的红薯秧,装在烟袋窝里,手里捏着引火的捻子,捻子是秋天用玉米樱子拧成的,红色的火光在手心里一闪一闪的,不灭。不远处的场院上七八个孩子在玩打捌子,敞开的胸口上露出雪白的肌肉,凉风从那里直直地往身体里灌。
我上学经过那个场院。场院的北边住着几户人家,门口是大片的空地,阳光照耀到那片空地上,村人在度过这段寒冷的冬闲时光。场院西边是学校,两排灰蓝色的小瓦屋建造得精巧玲珑,半截土墙下是灰蓝色的砖墙,砖墙整齐厚实,这种厚实的砖墙和那些掉着泥土的土墙相比,给人一种千年不倒的结实感。半圆形的窗户上安装过玻璃,玻璃早已不知去向,冬天用砖块封住窗口,夏天把砖块扒开,凉风从北边的空地上吹来,老师的备课本被风吹得呼啦啦响。从窗口上能看到教室外路上的行人,凝望窗外走神的同学常被老师用粉笔敲醒。场院的南边有一条小路,小路边住着散乱的人家,和学校一墙之隔,下了课我们到那几户人家找凉水喝,用秫秸隔开的围墙很快被我们过来过去走成了路口,成了学校的后门,上学也走那个近路口。场院的东边有一口水井,高高的井台用石板砌着,石板边常年长满茵茵的绿苔,绿苔柔软鲜艳,像一块块丝绒布。石板也光滑清亮,时时汪着白亮的水滴。走上水井北边的大门,是一家看上去过得殷实的人家。两扇高大的木门朝西挺立,木门南边是两间西屋,西屋的后墙刷着繁体字的毛主席语录。西屋的前墙留有两扇门,对着宽大的庭院。庭院的北面是一溜六间堂屋,堂屋高大结实,灰蓝色小瓦封顶,是村子里最好的房子。这家人的长子叫毛怡,毛怡一弟二妹,我和他的小妹娇娇是同学。
毛怡是镇上的放映员。他长得英俊,身高体阔,面圆色白,五官端正。毛怡说话轻声慢语,带有一种柔曼的磁性。青年毛怡放了几年电影开始不喜欢他的媳妇,提出和她离婚。毛怡是村子里第一个要和媳妇离婚的人,传闻在村子里沸沸扬扬。说他和电影院里某一位女子好了,说那女子怀孕了。过年,场院边聚集着拜年的人,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怜悯和同情去看毛怡的媳妇,毛怡的媳妇怀抱刚出生的儿子,身边站着两岁的女儿,她一个饺子没有吃,无声的泪一滴滴落下来。一拨一拨的人从那扇高大的木门边走出来,叹息也从那门边飘出。人们小声地议论:毛怡过年都没有回家,和那女的在电影院里过的年,毛怡是真的不要这个媳妇了,可怜两个孩子啊!老人愤愤地说:都是看电影看的,不看那些电影,学不会!
年初三,毛怡的媳妇到我家,她央求我父亲给她算卦,我父亲听不见,她把她的心愿写在本子上给我父亲看,大多是“他什么时候回家?”“他还会回心转意吗?”“不离婚行吗?”我父亲应着她的要求,给她批卦,嘴里念着乾坤青龙之类我们听不懂的卦语。毛怡的媳妇长得周正,粉红的脸透着水嫩,眼睛鼻子嘴巴都安分守己地保持着一个乡村女人应有的分寸。她天生的形象十分淳朴,然而她的样子却更多地透露出淳朴之下的粗俗,不仅没有一点新颖的修饰,连她原来所拥有的美和纯净都消失得一千二净。她的头发剪到耳下,乱而干燥。肥大的衣服皱巴在身体上,微微前倾的身体使她看上去畏怯又充满无限悲哀的愁情。她的声音哑哑的,带着难过的成分。她一年要算一百卦,三天两头到我家,在手里摇晃着三颗硬币,摇六次,一个婚姻聚散的卦就被她摇出来了。她不厌其烦,仿佛那卦会带给她婚姻的复合,她把毛怡回心转意的祈求寄托在无望的卦语上。我每一次都看她哀哀地来,喜喜地离去,空洞的眼神在我父亲那张干瘦的脸上捕捉婚姻春天的蛛丝马迹。她执著而信心百倍地一次又一次来问卦。她以这样的方式度过了她的青春,就像怀揣一个希望,明知无望,她也紧紧握住手心里那点温热祈盼着,直至走进中年,老年。
2
毛怡会把电影片子带回家,在他家西屋里墙壁上放电影。阴沉的冬天,天似乎要从树梢上掉下来,村子里雾浑浑的,一整天都是黄昏时的天色。场院上的孩子依旧玩得热火朝天,被罚捌子的小孩从几百米远的地方往回扔着捌子,红红的小脸上冒着汗,汗珠上带着比不过人家的羞愧。场院墙根上站着蹲着的人出奇的少,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毛怡家放电影了。戴火车头帽子的几个人腾地站起来,一句话不说直直向高高的井台走去,沿着井台北边的路口走进毛怡家院子里。
西屋的门半掩着,屋子里乌黑一片。进去的人都蹲在地下,没有一个人出声,只听见放映机呜呜的声音和幕布上的对话声。一道清亮的光束从屋子里一角射到墙壁上,墙壁上放映着电影《白毛女》,光束下一个个光怪的头摇来晃去。很快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多,有大男孩子嚷嚷:不能进了,插上门。门边的人随手从门后拿起一个粗棍,顶在门后。屋子里电影继续放映,门外敲门声先是轻轻地敲,后来咚咚地响,最后脚板和砖头都用上了。门里的大男孩开门出去,一会儿骂骂咧咧地回来。
场院里聚集着走动的人,墙根下蹲着的人也多起来。打捌子的小孩散了,在西墙上的小窗上搞破坏,他们一个踩着另一个的肩膀把木头和泥块投掷到放电影的屋子里,嘴里骂着。
每一回毛怡把电影片子带回家放映,娇娇都会喊我去看。我们是要好的同学,最重要的是她父亲能够上班吃计划粮是我父亲教会他打算盘。那个年代,会打一手好算盘都能谋到一份吃计划粮的工作,吃计划粮不仅一人能养活全家,而且这计划粮能够世袭,子女可以接班,若是女子,生了孩子连丈夫一起都跟着吃计划粮。后来娇娇的姐姐接了她父亲的班,在一个小镇上上班。娇娇一家在村子里是上等人家,吃住用都比别人家好,一家人的长相也柔和水嫩。娇娇更是长得娇小玲珑,小骨头小肉身,单薄但不虚弱。她扎两根细细的小辫,编得整整齐齐,额前留着齐齐的刘海,新潮又时髦。她每年都穿新衣服,衣服做得漂亮得体,是全校穿得最好的女生,老师选她当文艺委员,她会唱歌,会跳简单的舞蹈,文艺演出的时候,她当报幕员。娇娇生得娇,说话也娇滴滴的,薄薄的小嘴唇里传出的声音脆脆的,惹人喜爱。
娇娇和我要好。她母亲却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我觉着冷漠。娇娇常带我去她家。她家离学校近,老师安排同学回家拿扫把、拿铁锨时,娇娇第一个站出来,她会喊我一起去。我觉着她母亲不喜欢我,我怕遇到她母亲。娇娇会说:走啊,娘不在家。娇娇带我到她家一间放杂物的屋子,那屋子里有一个纸箱,纸箱里存着电影画报。娇娇拿给我看。我看到里面还有书,《趣味对联》、《钢笔字帖》、《红楼梦》等各种书。我对娇娇说:把那书借给我看吧?娇娇说:你自己拿啊,都是我哥的书,没人看。
我拿了娇娇哥哥的书,娇娇拿了家里的白面馍,我们一人一半。我问娇娇:不怕你娘骂?娇娇说:我娘不骂。我娘还叫我喊你玩呢。
我不相信娇娇的话。我总觉着娇娇的母亲对我冷冷的,她见了我从来没有露出过笑脸,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娇娇的嫂子见了我会和我说话,我觉着她在娇娇家和我去娇娇家一样都带着怯懦的成分。
毛怡给人亲切的感觉。他不理论我们小孩子,娇娇带我去他家,他看见,笑笑,笑得很浅,似乎没有笑,我却感觉到了他嘴角的一丝笑意,源于他的电影和书吧。他似乎很不在意我和娇娇翻动了他的画报和书,也不反对娇娇把我带回来看电影。我对他的感觉很好,我怎么都想不透他为什么非要和那个可怜的女人离婚呢?村里人议论,他不怎么着他的媳妇,不打她也不骂她,不和她吵架也不非难她,给她钱花,也照顾两个孩子,就是不回她的屋,不和她说话,不在她屋子里住。在家放电影的时候,也不进她的屋。
没有人管得了毛怡。他住在电影院,也回家。他对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好,见人笑笑,在镇上有麻烦事找到他,他热情相帮。我们村放的电影最多,《地道战》、《地雷战》、《红色娘子军》、《朝阳沟》、《画皮》等电影看了二三十遍也不止。每黄昏,放学后我们总是能看到场院南边的两棵白杨树间拉上了幕布,不回家,先在正面最正的地方画上印,回家喝罢汤搬着板凳去找画好的地方,有人占了我们的地,立刻让他挪出去。男孩子会占更多的地盘,在前面挖一个撒尿的坑,电影放起来出不去,就在小坑里撒尿。天明去上学,会看到一个个留着尿迹的小坑。场院北边一个叫河马的老人正拿着一个铁锨垫那些小坑。
3
武打片《少林寺》风靡了全国。我们村放《少林寺》之前建起了电影院。在那片宽阔的场院上,毛怡建了一个电影院。是最简易的露天电影院,在场院的四周,拉起了高高的围墙,围墙是毛坯土墙,除了高之外没有别的修饰。电影院的大门朝东,正对着他家的大门,在电影院和他家之间有一条南北的路,路两边是一片小空地。电影院里没有座位也没有舞台,是空荡荡的一个场地。最里面的两棵树之间吊着一张洁白的幕布,幕布下面是一个土台子,比地面高出半米,靠西墙堆积着。北墙用泥土砌了两个厕所,分别写着男女两个字,男女厕所墙壁间吊着一个个黄晕晕的电灯泡。厕所里是一片平地,没有大小便池。
放映《少林寺》的广告打出来,十里八村的人都涌到我们村,村口小路上的人多得像赶集,扛着凳子,搬着板凳,还有拉着板车的。天色暗淡下来,电影院门口人山人海,南边路上和北边路上的人源源不断地往这边涌着,电影院门口拉上了电灯,灯影下人头攒动,人贴着人,人拥着人,脸碰脸,肩靠肩,彼此转身都费劲。
电影院门口一个小窗户里卖着票。窗口旁贴着大张的电影海报,海报贴了几张,都是一样的。买票的在门口挤成了人堆,看不到人从里面出来的,只看见一层又一层的人贴了上去,呼喊着,吵嚷着,谩骂着,乱成了一锅粥。
没有清场之前电影院里挤满了人,大人瞪着眼看着没有任何内容的白色幕布,小孩在里面疯跑,西墙的土堆成了舞台,小男孩在上面学着画报上的样子划拉拳脚,女孩子手拉着手腿别着腿在里面玩配豆腐,一边唱着“俺配豆腐一月一,一碗茄子一碗鸡”一边移动着支撑身体的那条腿,儿歌没有唱完,别在一起的腿散开了,我们摔倒的摔倒,跑开的跑开,笑声一片。喇叭里传来清场的喊声,人们陆续往外走。小孩子不走,钻进厕所里,藏到半米高的土堆下,女孩子挤在最里面,屏住呼吸,偷偷地笑。土堆下没有光线,夜色照在灰暗的衣服和泥土上,我们一个个都把自己的头钻进前面人的衣服里,我们看不到别人也看不到自己,像掩耳盗铃一样以为自己藏得最严实。喇叭上在喊最后一次清场了,再不出去罚款五角。我们往里挤得更狠了,用手拍打着身后的头,谁也不愿意从别人的衣服里出来。
毛怡的堂弟是个半大小子,叫超超,长得又矮又胖,大圆脸上露着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他带着几个人清场子,一手拿手电筒,一手拿着手腕粗的棍子,在电影院里四处查找没有出去的人。每一个角落都照一遍,墙头上也照到,那些蹲在墙头上的小孩子被赶下去,远处树上的也不能看,夜里不从树上下来,明天上学去的时候便要挨揍。我们这些隐蔽在土堆旁的女孩子都被他用棍子敲了脊梁骨,有敲一下的,有敲两下的,有敲四五下的,小棍子戳在脊梁骨上生生的疼,重重的鞭子抽打一般,我们哀哀地叫。粗暴的喊声在我们身后响起:出去!出去!都出去!
厕所里那些小男孩也赶出来,一个个被骂得狗血喷头。
我缩在土堆里面,最后一个站出来,我拍打着膝盖上的泥土,狠狠地看他们一眼,屈辱和仇恨充满内心。我恨他们的样子,那狗仗人势的嘴脸,有什么了不起!
瞪着眼撅着嘴往外走,黑夜掩饰了难看的脸色。彻底的失望让我无限委屈,我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应该怨谁,向谁发泄,一股想号啕大哭的情状堵在胸口。走出电影院,我们对着那堵高高的围墙用脚踢着。
电影院里空了,所有的人都被赶出去,墙角的一只飞虫也赶到了外面。我看到走在我前面的女孩用手抹泪,无声的哭泣充满黑色的怨恨,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一只手摸着眼睛,另一只手摸着脊梁骨。
看到她哭,我也想哭。
《少林寺》在小村电影院里一夜放六场。没有钱买票进去看的人蹲在电影院外面的墙根下听声音,电影院里传出厮打的声音,传出马蹄的声音,传出狗叫的声音,传出人物对话的声音,我们在外面浮想联翩。
电影院北边几户人家的墙根一夜都没有断人,那些抄手蹲在墙根的人走了几个又靠上去几个,他们在那里蹲一会站一会,把身体靠在磨得光滑的墙上,那面墙热乎乎的,那面墙里面的人一夜也没有入睡。
星期一上学的时候遇到娇娇。娇娇问我看电影了没有。我翻眼皮看看她,不理她。我连她一起恨了。那是她家的电影院,那是她哥哥放的电影,她也是欺负我的人!
娇娇跟在我身后走。我们一前一后走进教室,走进教室,我狠狠地把书包摔在桌子上。
娇娇知道我生气了。
又一个星期天,娇娇送给我一张电影票。电影演的不是《少林寺》,是《五朵金花》。我拿着电影票走进电影院,坐在幕布下看电影,心里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不高兴,反而十分地悲戚。我念念不忘的是没有看到的《少林寺》。
4
小学毕业后我到另外的地方上学,娇娇没有考上初中留级了。
十里之外的小镇上建起了真正的电影院,村庄里也有人家买了电视机,电影放得稀少了。
毛怡成镇上电影院里的副经理。他和他媳妇的婚还没有离,她媳妇领着孩子到镇上找他,他管媳妇和孩子饭吃,吃完饭,送他们回家。
我们村里的中学砍去后,不久小学也从西队搬到东队,那两排小瓦屋不见了,一排排新房子建在老校舍上。学校后面的电影院扒掉后,毛怡在那里给儿子盖了新房子。
我们偶尔去镇上电影院看电影。电影院建在文化馆的西旁,花砖围墙,大理石门面,铁门旁贴着明星艳照,铁窗口下留有弧形的小口,小口敞开时卖票,票分单号入口双号入口,持票进入对号入座,没有人有一丝马虎。电影院里大长窗口上吊着深红色窗幔,宽大的半圆形舞台上帐幔呈褶皱状静立。一排排光滑的小木椅子自动开合,呈阶梯型前低后高。电影院里放电影、开大会、演杂技,也唱大戏。
上初三那年老师组织看电影《高山下的花环》。冬天,大雪纷飞,道路被大雪封堵。我们从离小镇六里之外的学校出发,走完乡间的那段泥泞土路,沿苏鲁公路一路往小镇走去。两班的同学排成了长长的队伍,夜影恍惚,白色的雪映照着路面,路两边的干树枝吧嗒一下掉下来,砸在空寂的原野上,响声很大,我们一惊一乍地哎哟着不敢往远处看。男生抓起雪砸着前面的同学,女生悄悄地扯起手并排往前走。
手里握着老师发给的电影票走进电影院,找到座位坐下,我们都屏住呼吸等待电影的开演。老师要我们认真看电影,回去要写作文,写观后感。
雪夜的寒冷把我们青春的脸颊冻得冰凉,头上的雪化成雪水滴下来。看完电影,我们都热血沸腾,浑身滚热,脸颊绯红,一颗心要从胸口跳出来。
我们都流泪了。
走出电影院,雪停了,茫茫夜色里,我们一点也不畏惧。同学们四散开,各自回去,我们走田间的小路,穿稠密的树林,走过那片乱坟岗也不害怕。有同学滚到小沟里,有的一路上摔倒几次,有的踏上坟头,看到青白色的石碑矗立在雪白的夜间,我们不怕,继续往前走,比起电影里那些残酷的战争,我们走这点雪夜的路算什么!男生唱起歌,女生也跟着唱起来:
送战友,踏征途,
默默无语两眼泪,
耳边响起驼铃声……
雪夜去小镇上看电影成不可忘却的记忆。
看过《高山下的花环》后,很多年没有去电影院看电影。
电视普及了。
再去小镇,看到电影院在小镇的西边冷清又破落。几张若隐若现的旧画报在风中扇动,小窗口紧紧地关闭着,大铁门掉着红色的铁锈,花砖墙倒塌了一片。往上看,电影院进出口的楼梯断裂开,最上面的檐顶被风掀走好几块瓦片。楼下卖票的小门敞开着,成了公共厕所。
毛怡去了新疆,在那边成了家,据说不是和放电影时相好的女人,更不是原配。毛怡把儿子带走了,娇娇出嫁后一家人也去了新疆。
最近一次在电影院看电影是在南京看《色·戒》。第一次坐在豪华电影院里看电影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飘忽感。不夜天的大都市已然让我恍惚,穿过灯光映照的秦淮河,经过一个蓝红光柱闪烁的旋转擎天大柱子,我恍若在电影中走进电影院。
电影开始,灯光一灭,电影院里寂静无声。屏幕上字幕打出,剧情展开。
我看得心猿意马,有一种灵魂出窍恍若游离出尘世的感觉。
不记得怎么回的住处,只记得到处都是流光溢彩,所有的人均在街市深夜不归。
小村里不再放电影,小镇上也没有电影院,连小县城都找不到一家电影院了。想看电影,我上网看了《我11》,这部电影把我带回到少年时代,记忆起那些和电影有关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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