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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声喘气

时间:  2024-03-24   阅读:    作者:  赵 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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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太阳红彤彤地顶起老高,换了昨天那一个。乡下人的光阴,一辈子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度过。村里有钱人的房子,越盖越放肆,都是两层小楼为主,也有三层的,装修却很简陋。但居住人口还在无形地减少,有钱人在村里盖了大房子,住三年五载后,就要往县城迁,不知道哪根筋抽着。

  这一切和薛嵩无关。

  薛嵩在村里住多少年了,和大多数人一样,没钱,却有时间做梦发财,因为睡姿懒散无力,发财梦大多未遂。这一天,太阳顶起三竿高,薛嵩被一阵破铜烂铁般的吵嚷声惊醒了。他睾丸紧缩,像马一样打着响鼻,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咯咯声。

  需要瞧瞧发生了什么事,最近的事太多了,好事不多坏事不少,都和他有关。肯定不是奶牛的叫声,也不是鸡飞狗跳,薛嵩揉了一下糊满眼屎的眼,操起脑袋朝院里瞜了一眼,他妈和两个戴金链子的光头壮汉正推推搡搡,一条奶牛横在他们之间进退不得。

  “哭什么?”薛嵩他爹狠狠瞪了一眼薛嵩他妈,薛嵩他妈手一松,缰绳到了光头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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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一共五头奶牛,这是被牵走的第二头,薛嵩他妈坐在院里,脸朝下抽抽搭搭地哭。薛嵩他爹拎了一根牛尾巴粗的木棒,一瘸一拐地走进屋,朝着被窝里的薛嵩就是一通乱抡。“狗日的!”薛嵩他爹打累了,站在炕沿边喘着气大骂薛嵩。隔着一层厚厚的被子,薛嵩并没感到有多疼痛,可惜被子里的棉花绽出来了,像花圈上糨糊粘着的纸扎。

  烧麦馆在村东头,挨着村委会,每天早上九点半,人们准时来喝砖茶吃烧麦,不过馆子里一半是赌徒。正经庄户人家平时舍不得吃,只有嘴馋得要命时才来吃上一两二两的,吸溜着烫嘴的砖茶,一定灌满肚子才走。薛嵩进来的时候,碰了放大头款的葛利高,葛利高刚吃完烧麦,看见薛嵩,沙哑着嗓子问:“你那钱啥时候还呀,这都多长时间了?”薛嵩长长打了一个哈欠,一屁股坐在长条凳子上,说:“过两天,过两天,着急啥呢!”然后吆喝老板娘,“二婶,来二两十八的。”葛利高的一只眼睛是假的,他瞪着那只真眼珠子,张口骂道:“好吧,再信你个狗日的王八蛋一回!”

  二婶的烧麦分两个档次,普通羊肉馅一两十二块,手工羊肉馅一两十八块,大多数人吃的是一两十二块的,少数人比如说放大头款的和赌徒都吃一两十八块的,不用说,一两十八块的就是好吃,纯羊肉,不像一两十二块的那种,有人说是鸭肉裹了羊油剁成馅儿做的。薛嵩要了二两十八块的,二婶朝厨房里喊了一声“二两十八的”,然后回头和薛嵩说:“你该结结账了,都欠下两百多块了。”薛嵩慢悠悠地倒了一杯烫茶,吸溜了一口说:“着急啥呢,给呀!”

  吃完烧麦,薛嵩照例让二婶记账上,二婶老大不情愿,狠狠剜了他一眼。薛嵩说:“给你呀,给呀,别怕!”二婶的脸越拉越长,还是那句话:“你该结结账了,都两百多块了。”薛嵩还那句:“着急啥呢,给你呀,别怕!”

  离晚饭的时间还早呢,乡下人一天两顿饭,上午一顿下午一顿,日子过得不紧不慢。趁中午这点儿空,薛嵩去了一趟镇卫生院。布尔金在镇卫生院躺了一个礼拜了,薛嵩进门问他饿不饿,布尔金说刚吃了,也是烧麦。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中,病房里飘满了一股浓浓的羊肉大葱味儿,布尔金摸了摸裹着里三层外五层纱布的头说:“真他妈的是度日如年,没啥意思,医生说还得三天才能抽线。”

  布尔金是上个礼拜在壶(赌博摊子)上打架被打烂脑袋的,打他的人是借他钱的一个村长,那个村长经常在壶上赌钱,据说已经输了小一百万外加十五亩地。布尔金是壶上的款车之一,和葛利高一样,专门给赌徒们放高利贷,利息一天一毛的那种,那个村长向布尔金借了六万多,没多久利滚利快十万了。“还他妈有说理的地方没?”布尔金给薛嵩点了一支烟气呼呼地说:“强盗不依失主了,借老子的钱不还也就罢了,还他妈的打人,你说这种畜生咋就不死呢?”

  一个女护士模样的中年妇女突然推门进了屋,臭着脸站在布尔金和薛嵩跟前。“这儿不让吸烟,你们没看墙上的规定吗?”女护士指了指挂在墙上的牌子,口气严厉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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