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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鸟

时间:  2024-04-04   阅读:    作者:  乔 桦

  3

  中午,太阳像被天空托举的大火球,飞珠溅玉一般地喷溅着火星子。空气热辣辣的,里面似乎裹挟着无数只刚淬炼好的刀片,割得人肉皮生疼。

  我和曲所、许胜下乡回来已经是中午了。牤牛镇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一年大案子凤毛麟角,鸡毛蒜皮的小治安案件层出不穷,忙得人脚打后脑勺。

  我们刚下车,杨小帅就从屋里蹿出来,他看着我说:“打所长电话,所长不接,打你电话咋也不接?”

  我尴尬地笑笑。阳光像麦芒似的扎在后背,比麦芒还扎人的是母亲的电话。母亲粗枝大叶,经常出其不意地给我打电话。她每次打电话,我都心惊肉跳,生怕她说给我往滨江市公安局调动工作的话题,让所长他们听到。所以我刚才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状态。

  母亲三十四岁守寡,这么多年来,她守着我,就像守着一座阵地。我家在滨江市里住,我到牤牛镇派出所工作,离家一百多里地,两三个礼拜才能回家一趟。母亲的阵地上没人了,她受不了这种煎熬。敏姨是母亲的亲表妹,敏姨夫是滨江市公安局副局长,母亲想通过敏姨夫把我调回市里。她绘制的蓝图像一只烤得喷香的脆皮烤鸭,对我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杨小帅说:“‘十里香’又来闹了,她正躺在地上发疯呢!”

  “十里香”是镇上的一个疯女人的绰号,这个疯女人名叫石柳香。石柳香疯疯癫癫,脖子上总是戴着一只手工刺绣的装满香草的荷包,大老远就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的香草味,镇上的人给她起了一个“十里香”的外号。

  石柳香疯得特别,她不像别的精神病人那样蓬头垢面,打人,骂人,砸东西。她犯病的表现就是内心烦躁不安,焦虑得像无数只蚂蚁啃啮着她的神经,一门心思到派出所找曲所。曲所如果不在,她就脱掉衣服像孩子般哭闹;曲所出面安抚一下,她就会平静。平静之后就唱歌,歌声忧郁苍凉,宛如昭君出塞,黛玉葬花,歌词别人一句也听不懂。

  我们走进大厅,石柳香像一只刚脱完毛的白条羊,正一丝不挂地仰躺在地上。肖彤和梅嫂一人架着“十里香”的一只胳膊,正使劲地往起拽她。两个人脸色通红,累得直喘粗气。石柳香身子像僵尸般打挺,嘴里不停地叫喊:“我找碧针哥,你们两个狐狸精把他藏到哪儿了?”我哪里见过这阵势,吓得赶紧转过身子,心扑通扑通直跳。

  曲所说:“柳香,我是碧针哥,我回来了。你快穿上衣服,你穿完衣服我就送你回家。”

  一物降一物,曲所就像掌控了石柳香身上的密码,他一说话,刚才还在大喊大叫的石柳香马上就进入了静音模式,她温顺得像只猫,任由他们三个人给她穿好了衣服。

  石柳香个子高挑,杨柳细腰,穿得干干净净。她瓜子脸,大眼睛,皮肤白净得犹如细瓷一般,眼神如同一泓清水清澈见底。一个精神错乱的疯子,居然能有如此超凡脱俗的气质,我有些吃惊。

  “碧针哥,我来找你,狐狸精把你藏起来了。”说着话,石柳香从衣服兜里掏出来一只颜色焦黄的山梨子,递给了曲所,她的脸突然红了,就像笼罩着一层火烧云。

  “柳香,哥知道你的心思,咱回家,哥送你回家吧!”曲所比石柳香矮了一头,他故意走在前面,没有和石柳香并排走。石柳香和曲所这种最萌身高差,就像动画片里一棵树和自己的影子。

  曲所和这个疯女人是什么关系?我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梅嫂给派出所做饭做了十几年,她对曲所和石柳香的事了解得清清楚楚,她给我讲了曲所和石柳香的故事。

  曲所和石柳香都是牤牛镇牤牛村人。石柳香在家当闺女时,面容清秀,眼眸似水,两条麻花辫下垂到腰间,是十里八村都能数得上的漂亮姑娘。她爹石大福是村支书,在这穷乡僻壤的山沟里,根正苗红的石柳香几乎尊贵得像格格。石柳香十八岁以后,到她家里提亲的人一拨接一拨,几乎踏破了门槛,其中不乏在城里吃皇粮的公家人,可她都不为之所动,她的心早就被一个人占满了,这个人就是她的高中同学曲碧针。曲所上学那会儿,长得玲珑小巧,一副袖珍样,不过人聪明,学习成绩极好。他们俩犹如俞伯牙遇见钟子期,演绎了高山流水的旋律。

  石柳香虽然长个美人胚子,可脑袋瓜混沌得像臭鸡蛋,压根儿就不是读书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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