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李家营子秧歌队要搞改革——打造一个新亮点,增加秧歌队的竞争力。
“要改就改现成的,改猴准成。”供应部会首邢军献策。总会首李大嗓问:“这怎么现成呢?”邢军乐了:“猴七儿知道不?他会武把式。”李大嗓一愣:“不就是朱桂东家老二朱兴吗?”“就是他,别看小,却会翻跟头,会鲤鱼打挺,会打旋子。”李大嗓连连点头:“那可真是个人才,这主意好啊!”
可是,一找小朱兴,他就不愿意了:“李大爷,我不演人们还叫我猴七儿呢,再说我也不排行老七,叫什么猴七儿呢?听老辈儿人讲,叫一声猴三年不长个,我坚决不演!”李大嗓不接茬,却问道:“听说你会翻跟头,会鲤鱼打挺,还会打旋子?”朱兴满脸不高兴:“会也不演。”
“你这猴七儿不是排行来的,是说你淘气。要是没有人再叫你猴七儿呢?”
“要是那,就行,我演。”
“给你算双倍工?”
“不用,不叫我外号就行了。谁让我就喜欢这个呢?”
“好好好,亏不着你。你现在演演?”
“演就演。呸!”
朱兴往小手心里吐口唾沫,噌噌噌,几步助跑,一个空翻,如鹞子翻身;又一个空翻,装作没站起来,背着地,腿抬起,一个鲤鱼打挺,腾身而起;左脚作轴,右腿腾空,腿带身转,身随腿腾,连连纵身,步步旋转,风车一般。李大嗓兴奋起来:“会耍棒不?”朱兴找来一个掂着合适的葵花秆:“今天,孙大圣就给大爷你耍个葵花棒!”一时,左右舞出花儿,上下拧成劲儿。好看!李大嗓在心里喝了声彩,又作些交代,回去准备会务了。
秧歌出场之前,李大嗓把各家代表聚齐,大声问:“想不想让咱们村的秧歌火一把?”代表们异口同声:“想——”“那就好,拉大衫的朱桂东家的老二朱兴,今年扮演孙大圣,这是今年咱们秧歌队成败的关键。回去告诉家人,朱兴演的是大圣,谁叫一声猴,扣一个工分!以后也不许叫了,记得住吗?”“记住了。”代表们一听,赶紧响应。
出场锣一敲,鼓乐就喧天响。秧歌队里,最惹眼就数猴七儿了。他竟然没踩高跷,是只地滚猴?大红衣服竟是连体的量身定做,正合身?红心脸还是画上去的?不用戴面具吗?这可真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村人奔走相问,纷纷追着看猴七儿。
猴七儿的步法好奇特,是跳着走,一会儿拖着金箍棒,一会儿又扛在肩上,迈一大步,跟一步,脑袋往前探一下,那份滑稽的扮相,真是平添了三分猴气。身法、手法和眼法配合也独特:身子突然来个金鸡独立,上下绷直一条线;手型是拇指向外、拧着劲儿的倒勾手,罩在两只金睛上;泛着金光的眼睛眨个不停,火眼金睛带动着油彩上下动,这顽猴气又增了三分。再看那金箍棒的舞动,在身前舞成圆,在两侧舞成轮,在头上舞成磙,让人不由不眼花缭乱。突然,金箍棒猛一停,往地上一戳,一手按棒顶,一手支棒中,身子和两脚腾空悬挂棒上,再往外踹出,这下猴气十足了。几个孩子齐声喊:“大圣大圣,大圣必胜!”
该打圆场了,秧歌队专门挑了朱桂来家的场院,既硬挺,又不硌人。只见猴七儿从人群里蹿出,如一团火,一连三个空翻,就到了场地正中。后面人们连正脸都没看到,他笔直的身子往前倒去,双手撑住地面,一翻身,以背为轴,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然后是左一圈旋子,右一圈旋子,接着才反勾手往后一亮相,顿时就赢得一片齐声喝彩。
李家营子秧歌火了。张家营子、王家营子、刘家营子都来投帖拜请。秧歌队走西村,串东村,给各村带来了十足的喜庆和美好的记忆。当然,最主要的是看猴七儿表演。他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竟然一下子盖过了伞头王、鼓手刘、铜锣李、会首李大嗓、拉大衫的傻公子,一炮打响。
分奖金时,李大嗓发话:“咱们论功赞赏,功劳最大的,就数孙大圣朱兴了,给他按双倍分赏金,大伙同意吗?”各部会首纷纷说“同意”,可是从角落里却付出一大声“不同意”。
众人一下子愣住,让开了一看,嘿,竟然是猴七儿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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