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秋菊姑姑家的门叫不开!”
一进门我就和姐姐一起嚷,正在吃饭的娘,扔下手里的馒头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娘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他爹!快!快去叫人,秋菊姑姑死了!”爹也扔下手里的馒头跑了出去,剩下面面相觑的我和姐姐。
秋菊姑姑是村里的五保户,不知为何村里的大人小孩都叫她秋菊姑姑。听说她本是梁山一带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她爹逼她嫁给一个南方来的绸缎商做填房,她死活不从,便与她的心上人——她的姨表哥私奔了。跑到我们这儿的时候,听说日本鬼子进了中国,到处烧杀抢掠。他俩身上的盘缠也用完了,他表哥说:“妹妹啊,你看这兵荒马乱的,咱俩也没一分钱怎么办啊,不行咱们就回去吧。” 听了这话,秋菊姑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
一个大雨滂沱的早上,村里尼姑庵里的小尼发现了昏倒在尼姑庵门口的秋菊姑姑,从此秋菊姑姑剃掉了一头扰人的青丝,终日与青灯木鱼做伴,天天念阿弥陀佛,老尼给秋菊姑姑取名慧聪。
日本鬼子进村那天,庵里的尼姑们能逃的都逃了,只有秋菊姑姑守着病重的老尼。老尼看着如花似玉的秋菊姑姑说:“慧聪,快逃吧,听说日本鬼子可是啥事都做得出来的。” 秋菊姑姑什么也没说,跪在佛前,把一把正燃着的香重重地按在的自已的左右脸颊上,从此秋菊姑姑变成了满脸可怖麻子的尼姑。
“文化大革命”那会儿,村里破“四旧”,尼姑庵被拆了,秋菊姑姑天天被当作牛鬼蛇神揪着游街。娘看她可怜,时时偷偷给她送点吃的。“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她成了村里的五保户,孤零零地住在打麦场的小屋里。从不与人来往的秋菊姑姑独独与娘来往,她经常帮娘做鞋子,给我们绣围嘴、虎头鞋什么的。而我们却觉得她非常可怕,一脸大麻子,从来不跟人说话,嘴里一直嘟嘟囔囔地念着阿弥陀佛。
再后来,村里家家打了压水井,没有人再到公用水井里挑水吃了,公用水井里的水渐渐地变臭了,但秋菊姑姑还是每天打一罐臭水喝。娘知道后,就让我和姐姐不论春夏秋冬每天早上必须抬一桶水送给秋菊姑姑。这不,一大早我和姐姐去送水,怎么也叫不开门。
秋菊姑姑被娘发现的时候,衣着整齐神态安详地躺在床上,已经死去多时了。在收拾她的遗物时,除了几件旧衣服外,大家只发现了一个灰布包。打开表层,里面裹了一层黄裱纸;再打开,里面还裹着一层白纸。最后打开一看,包的是一对粉红色的枕套,绣的是鸳鸯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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