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每逢年节我都要回到老家咸宁通城。在与家人闲聊中,二姐总会对我说:家荣和她家老胡总说要找机会见见你!而每每相约,却又每每因故错过。
今年恰逢癸卯春节,我又回通城老家过年,二姐同样又一次提起,并告知她的家荣老同学将在正月初五从武汉回通城老家。我怕再次错过机会,连忙对二姐说:那好呀,我原计划初五回苏州,那就推迟一天,一定要见过胡哥和家荣嫂子再走。
说起家荣嫂子,她姓陈,是位娴淑热情的军嫂,是我二姐的高中同学。胡哥则是她大校军衔、军校教官老公胡汉平教授。
36年前的1987年8月,我从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南海舰队广州基地考入驻北京卢沟桥的装甲兵工程学院学习深造。那时学院校址分两个部分,校本部在毗邻二七车辆厂的杜家坎,基础系则在距校本部约3公里之遥的长辛店朱家坟。新生新学年都在朱家坟。记得是在入学不久一个周末的早上,我与同学正在赖床酣睡,学员队文书跑来叫醒我说有一个学院本部的电话找我。啊,我霍地坐了起来,眨巴着眼睛顿时惊讶起来:我从遥远的广州来北京上学,老家在湖北,这里举目无亲,怎么会有本院电话找我?来不及多想,我一骨碌赶紧下床去接电话。接通电话,听闻话语,让我一阵激动,瞬间一股温暖充满全身。原来是一位叫胡汉平的通城老乡在学院政治部组织处当干事,他从临时来队探亲的夫人口中得知有一位名叫余刚的通城籍小老乡在本院就读,于是打来电话指名找我,并要我去学院本部见面。
我带着“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和喜悦,二话没说,放下电话,只做简单洗漱,顾不上吃早餐,穿上军装,整理好军容风纪,在朱家坟基础系大院门口搭乘339路公交车向着杜家坎学院本部疾速而去。
大约20分钟行驶,公交车很快到达学院门口站台。第一次进入学院本部校园,一经询问,才知我的这位老乡胡哥颇为知名,被问询的学院路人告诉我:你找胡干事吧?他在组织处,会写文章,笔杆子厉害,大家都熟悉。说完热情指点我要找寻的住处。当我找到胡大哥所住楼栋,不曾想他也正在楼下等我。刚一见面,很快即知来意,胡哥就像见到久别的亲人,将我迎进他的住处。那天虽是周日休息,大概是为迎接我的方便,胡哥仍然穿着四个兜的军装,尽管个头不高,却匀称精神,戴着眼镜,一副斯文模样。一见面他就热情地紧握我的手,一番简单的寒喧即印证了彼此的老乡身份。刚一进屋,便受到家荣嫂子和她菁菁女儿的热情迎候。又是让座又是递茶,小菁菁还高兴地拿出糖果塞进我的手里,让我顿时有了一股受宠般的惊喜。待坐定聊起,我这才知道今天的相邀以及这最初的相遇,是因为我有一位与家荣嫂子同在县城工商银行工作的高中女同学葛秀霞的牵线搭桥。
胡哥临时借住的学院房间里,条件虽然简陋,但布置却很温馨。尤其是他们刚刚4岁的女儿菁菁,十分可爱,一边叫着余叔叔,一边拿出她的儿童画给我看,一会儿还拉着我要和她一起玩玩具,很快小菁菁就将我当成了她的“解放军叔叔”朋友。中午,由家荣嫂子主厨,一桌美味佳肴让我既惬意又解馋。下午胡哥安排我随他们全家一道游览卢沟桥。一路上,小菁菁紧紧跟随在我身旁,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我一会儿牵着她的小手,一会儿将她抱起,抱累了就干脆让她骑在了我肩头,一路慢走着,一路疯闹着,沿路风景,尽收眼底。
来到卢沟桥头,我们一边听胡哥讲卢沟桥的历史由来、文化价值,一边对着实景仔细观摩,既感叹古代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和极高的桥梁工程技术、艺术水准,也叹息生态遭受破坏后,桥下干涸的永定河,更憎恨日本军国主义竟在京畿重地发难,制造震惊中外的“七七事变”,给中华民族犯下长达八年、遍布全国、惨无人道的滔天罪行!在乾隆皇帝题书的“卢沟晓月”碑前凭吊,一股振兴中华,还我山河静好的壮志豪情在我心中油然而生!
行走在卢沟古桥上,两旁是经过修缮相对平整的路面,中间则是长期车轮碾压呈现凹凸不平的古道。透过这悠悠古道,穿越历史时空,我仿佛看到了近千年间,作为“燕京八景”之一的这古桥古道曾经的繁华盛况。长亭外,古道边,有多少凡夫俗子,文人骚客,来往于此,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又有多少人马走卒从这座桥上践踏而过,高歌猛进;也不知有多少人在这座古桥岸边折柳相送,依依惜别。
卢沟古桥最为著名的还是那些有大有小,神态各异,千姿百态的石雕雄狮。能工巧匠的古代艺人,将卢沟桥的石狮雕琢得别出心裁。大的盈米,小的咫尺。有的狮子在仰望着天空,有的好像在细细地打量着游人;有的神情严肃,有的面带笑意;更有趣的是大狮子身上还有一只或几只小狮子紧紧相偎,有的小狮子依靠在母狮子的怀里,好像正在熟睡;有的小狮子藏在大狮子的身后,好像在做有趣的游戏;还有的小狮子大概太淘气了,被大狮子用爪子按在身下……如此有趣的场景,让小菁菁乐不可支。于是按着她的童趣,我们一行四人分成两组,自然是我和菁菁一组,菁菁爸爸妈妈一组分别分列左右两边比赛数起狮子来,最终我和菁菁数狮相加是481只,比胡哥和嫂子一组的数量多出了10只。这个结果,彼此都认为是对方错了,小菁菁更是不能相让,坚信自己数量准确,要求重数。最终大家看时间已晚,只得约定下次再来比赛数一遍。当年那个卢沟桥比赛数狮子的场景,今天回忆起来,虽然过去了30多年,但那份美好,那般温暖却一直长存在我的记忆深处,永难磨灭!
游完卢沟桥天色已经不早了。我又随同胡哥一家返回学院。家荣嫂子顾不上一下午的劳累,忙着烧菜做饭。胡哥则操着不太熟练的动作,凭着当年在连队炊事班学会的手擀面技艺,自高奋勇地要求做手擀面晩餐。只见他和面、擀皮、折叠、切丝,一整套工序,倒也娴熟,真是难为了他一个不谙面食的南方汉子。一阵忙活过后,一顿不算丰盛的晩餐又摆上了桌面。记得当晩胡哥还叫了另外两位老乡一道来家聚餐,并拿出从老家带来的多样美酒招待。一会儿白酒,一会米酒,一会红酒,一通轮番轰炸,不胜酒力的我,不多时即脸色绯红,神情恍惚了。只记得朦胧中一边跟着喝酒,一边听着天南地北的聊天。不一会儿,我便双手垫着趴在了桌上。刚开始还没人注意到,聊着聊着,胡哥感觉不对,连忙问:“余刚你怎么了?”我说:“不知怎么了,我脖子没劲,撑不住脑袋!”“啊,你怕是喝醉了,赶紧去躺会儿吧。”胡哥说着,就把我轻轻地扶起来,送到旁边的沙发上躺下休息。看到我的这副醉态模样,大家全都笑起来了。这也是我平生的第一次醉酒,且是在我涉世不深的学生时代,是在首都北京家荣嫂子临时来队探亲的家里。此情此景让我终生难忘!
家荣嫂子那次临时来队探亲在部队待了一月有余。此后我又有好几次被胡哥和家荣嫂子叫去学院本部他们的临时住所聚餐,经过头次的醉酒尴尬,胡哥再也不敢让我喝酒了。
1988年是我在装甲兵工程兵学院学习的第二年,家荣嫂子又一次临时来队。这次来队,她带回的信息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了一步。原来我和胡哥、家荣嫂一家的亲密关系,还远不止于老乡、校友、领导与学员的关系,胡哥竟然还是我二姐夫同年当兵的战友,家荣嫂更是我二姐的高中同学。这层层关系让我们变得“亲上加亲”了。
1988年全军恢复军衔制,胡哥被授予上尉军衔。7月家荣嫂子来队探亲期满后返回工作岗位,将5岁的小菁菁留在学院幼儿园上学。军衔评定,87式新军服发放后,军委统一规定,要求在国庆节当日全军官兵穿着新军装佩戴新军衔亮相。记得国庆节那天,我和胡哥一道带着小菁菁同去天安门广场游玩。因为胡哥长期从事部队新闻工作的便利,那个年代即有照相机携带,而且用的彩色胶卷,在天安门广场,在国庆节摆放的花坛前拍下许多纪念照片。那些亲切、生动的彩色照片很多被胡哥保存至今。近些年这些照片不时被家荣嫂子在微信朋友圈中发出。二姐看到这些照片便转发给我。看到这些照片,让我再次想起30多年前与胡哥一家短暂相处的快乐时光,勾起幸福的回忆。
随后不久,胡哥调回武汉,去了总参通信指挥学院,先是在政治机关,后经南京政治学院深造后从事军校教学,晋升大校,当了教授。我则于1989年与胡哥分别后,再经两年学习,1991年7月从装甲兵工程学院车辆工程系毕业,有幸分配到了具有“人间天堂”之称的苏州一处野战部队工作。干至副团职务后,选择自谋职业留在苏州当地置业安家,闯荡商海。
由于各自忙于工作和家庭,我与胡哥长久再无联系。直到今年春节,相隔36年之后,才由二姐联络安排得以在家乡通城再度重逢见面。欣逢癸卯新春,带着三年新冠疫情劫后余生的喜悦,我们欢聚在二姐家里,围炉夜话,欢饮达旦,回忆往昔,畅叙友情。当年的乡情童趣、院校情谊,一幅幅鲜活的画面从记忆的屏幕中掠过,让人沉醉在温暖和幸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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