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 造
在晚餐的酒话中,我第一次宣称自己
是自然主义者。
山鹰提醒我:“落后就要挨打。”
他一直相信,人类除了改造植物,还必须改造自己。
半夜两点醒来。电视上,一个英国佬
把自己改造成了半机械人,
还不无自得地介绍他另一杰作,更确切地说,半个
——他老婆。看得出,这是幸福的一对。
我依然只关心自家小院。
早早起来,栽南瓜、黄秋葵,播葫芦、空心菜。
去往县城的路上,照例要经过独山。
它也在练习提速。不久,悬停半空的缆车会抵达山顶。
在单位门口,我问门卫老张,
在他播下的杂草中,有没有治感冒的。
他剪了七片兰花叶,郑重地递给我。
“只能是七片。七片。不能多,也不能少。”
晨光记
一起床就吵架,还是为了钱。
而昨天半夜,我们还一起猜测隔壁
爆炸似的声响,是为什么。
临走时,我没忘记留下我的银行卡,
取走七个玉米穗子,两个饭豆荚。
我知道,我不能带走更多。
离家不远处,一群人在围观
两个警察。他们正试图复原一次碰撞。
在一条不足一里的村道上,
我停下来三次,观察大豆、扁豆、赤豆。
我不能带走这些,也不可能整天待在这里。
以前总听人抱怨,每天早晨,
我为院子里的植物,耗费了太多时光。
春天的收获
一起看过蚕豆、玉米、马铃薯,
然后猜测,价格的起落,盘算现实的收成。
“这年成,看来难弄吃呢!”樟木说。
我不时被路边的杂草吸引,并问起方言和命名。
而他只认得辣蓼,人称辣皂。
还有龙葵。“记不得了,可能叫灯笼草吧。”
我没有提起早熟禾、老颧草、羊蹄、苦苣……
这挂满春天的累累果实,这无限蓬勃的隐密。
纸上农园赋
我用整个春天打造自己的梦想田园,
直到它终于在我眼前呈现出一张图纸。
一条渠道,把它切割成一个
完整的阴阳太极图。
阳鱼有高耸入云的日坛,有规整方正的田园,
这里的一切都向上生长,雄健有力,
通向光明的未来。
阴鱼有低洼的月池,游弋着散漫的鸭子,
就连田埂,也飘扬着自由主义的衣袂。
这里适宜懒人耕作,适宜百草丛生,
适宜种下并咽下苦果,适宜滋生蛇豸,啃噬日渐衰朽的
肉躯。
但我拿不准这里是否有我
可以容身的方寸之地,
更不清楚人间的资本
会把它作怎样的演绎。
也许我的所得只限于这一方纸上的农园,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一个梦游症患者感到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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