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油装卸事务方面,我既无知识,更没经验,所以只能在旁边留心观察和学习。见经验十足的二副安迪奔波于油舱之间,忙得团团转,我极希望能伸手帮助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尽管暂时是个无用之人,但我并不气馁,并且自信总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一样优秀,而这一天也不会太久。
雨此时也来凑热闹,越下越大,越下越欢。装油作业已进行了一大半,从加油臂发出的声响,能听出装载工作尚未结束。二副在检查右舷尾部的2号油舱。他回头对身后的我说:“马丁,这该死的设备装载速度很快,你回去左舷尾部4号油舱,查看一下量油尺,等到油灌到还剩5英尺的空隙时告诉我。”我急忙奔过去,为自己帮得上忙,能助他一臂之力而兴奋。我轻轻摇动了一下量油尺,仔细地查看,根据尺标显示,只剩下4英尺深的空隙了。我将结果告诉二副。“什么?!”他一听急忙跑到我跟前,惊慌地朝尺子看去,只听得尖锐的子弹声从左舷尾部4号油舱冲出。循着响亮刺耳的声音望去,原油从透气孔冲射出来,达十英尺高,落在甲板上。我俩从头到脚披了油彩,油光发亮。
我急忙将袖口翻过来,抹去眼睛上的油,又看看二副,他默不作声,完全惊呆了,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突然间他拿起对讲机大叫:“关闭!关闭!”我抬头朝控制中心窗口望去,骚动的人群中,我看到船长和公司高管纷纷跑到窗口,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甚至惊恐的神情。顿时,甲板上一片尴尬的静默。
不得不佩服,油舱的设计相当科学,它的排列是横三排:左、中、右,三个油舱之间是连接的,平时将油舱之间管道的阀门关上,若遇到一个油舱爆满,可将阀门打开,原油便流向另外的油舱。二副惊慌失措地跑到4号中间油舱,打开阀门,及时疏解了左边油舱的满溢危机。我环顾一下周围,发现雨水,加上船身的微微倾斜和仰俯造成左舷尾部积水,水位仅比舷边挡板顶部矮2英寸,而已经溢出的原油正向那边迅速漫延,若超过挡板,原油将会流进海里,那将是严重的海水污染事故。情况越来越紧急。
自上船工作的第一天起,我每天花好几小时在甲板上来回走动观察,试图弄明白各式各样管道与设备的作用和功能,以尽快适应岗位。好几次碰到油泵管理员波鲁卡在甲板上工作。他注意到我对油轮构造系统很感兴趣,便兴致盎然且毫无保留地与我分享他的知识与经验。有一天,我问他为什么T形大扳手固定在主甲板后面两侧的两个溢油舱盖上。他告诉我那是为了防止漏油事故。通常在装油之前,先打开溢油舱盖,倘若甲板上出现漏油事故,溢出的油便可流入这个备用舱,舱里可以盛装500桶油。它们分别位于左舷和右舷的5号油舱旁边。偏偏这次装货时,因忙乱忘了打开溢油舱盖。
眼见浮在水上的乌黑的原油在甲板上漫延,并沿着挡板快速上升,我突然想到了那个大扳手,急忙趟过混合的油水,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溢油舱口,用扳手打开舱盖。紧要关头,油和积水改变了方向,像瀑布一样流向溢油舱。惊悚的漏油事件就这么得到了控制。
此时,大副出现在甲板上。他平静地说:“这是我的错。赶快叫人来清理该死的烂摊子,好继续装货。”然后他走来向我伸出手说:“臭小子,你刚刚救了我们的狗命。船长那天说你是个守护者,他真有眼光!”
装载作业终于结束了。“埃克森新奥尔良”号带着阿拉斯加北坡的原油,解缆启程,前往旧金山。路上,斯塔普船长让大厨准备了丰盛的大餐,以纪念这个重要航程,还发给每个船员一瓶与实验室抽血用的小玻璃瓶大小的原油,上面贴着埃克森公司的标志。我至今仍保留着它。那晚的狂欢还历历在目,笑声,歌声,口琴声不绝于耳。除当班的海员外,其他人都酩酊大醉。
这样的欢笑和愉悦在船上并不多见,也未持久。
第二天早上一切恢复正常。8点至中午12点我当班。在驾驶台上来回踱步时,我看到脚手架在窗台下面移动,便走到桥翼,只见里昂在脚手架上,他是船上最有礼貌、最有能力的船员。我问他在做什么,他告诉我,在清理船长和轮机长舷窗外溢出的原油残留物,而舷窗位置就在驾驶台下方。我没有多问,便回到驾驶台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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