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离开之前,船长说:“三副,这趟出去,你要确保不离开小艇,一直留在船上。”我满口答应。于是与我的船员们一起出发了。
威廉王子湾静如处子。就阿拉斯加冬长夏短的气候特征而言,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温暖下午。我驾着这艘价值6万5千美元的新救生艇,向岸边驶去。
沿着平静的海域巡航,我们看到一头大鲸,在不远处跃出水面,巨大的身子腾空十来米高,那是一种美的弧度,是一种力的展现。很快又一头扎进水里,砸出举世无双的巨浪,飞雪溅玉,方圆几百米炸开白花花的泡沫。这只大鲸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我们大喊大叫,为它的表演鼓掌,为它的力量震撼,为它的巨大感叹。至于鲸鱼为什么这样做,我不明白。大伙儿开心极了,布莱克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在海上兜了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决定前往海滩,让船员们在陆地上伸展一下他们的手脚。
小心翼翼地靠在岸边,弗兰西斯先上岸,将缆绳拴在一个大石头上。其他船员都下船,趟水上岸,很快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消失在阿拉斯加的荒野里。我听从命令,独自留在船上。
我躺在船头,静静地享受着阿拉斯加的阳光。远处皑皑雪山与蓝天白云交相辉映,近处野花树林倒映在柔软的涟漪之中。鸟儿在树上鸣啼,鱼儿从水中跃起。大自然就是这么无意识的真实,无意识的高贵,无意识的静美。真乃无价。
就在我融入世界,与自然和平共处时,忽然听到米克兴奋的声音远远传来。“三副!三副!你得亲自去看才能相信。满山满溪都是活蹦乱跳的鲑鱼(也称三文鱼)!”
我决定去看看。
船员们围着那条小溪跑来跑去,难得看到这些成年男人像小孩一样撒野欢快,假装自己是《白鲸》里的“野蛮人”魁魁格,用自制的鱼叉胡乱叉鱼,用双手去捉鱼,唯独布莱克不停地向鲑鱼扔鹅卵石。鲑鱼有好几种,我说不出它们属于哪种。这些鱼非常大,身上布满褐色斑点,浑身有使不完的野性和活力,不断跳跃翻腾,我完全沉浸在人鱼嬉戏的愉悦中。工作以来,这还是首次上岸。
我刚刚将手上的树枝削尖,准备去叉鱼时,弗雷德拍着我的右臂说:“三三……三……副,看……看看船。”我俯瞰海滩,平生第一次指挥的小船不在水里,它“悄然登陆”了!因一时贪欢,竟忘了时间。落潮舍小艇而去,将之留在了干泥上。“祝贺你,该死的混蛋,你出校的第一艘船就被你搁浅了,没想到你的航海生涯这么快就栽跟头了。”我懊恼地命令所有船员返船。面对沧海和绝大部分不懂航海的杂牌船员,我感到孤立无援。
等到达船边时,我已控制住惊慌和恐惧。每个人脸上都是担忧,只有布莱克例外,他正在嘲笑我呢。第一次出海的杰瑞问我:“三副,我们怎么回去?”“这该死的问题问得好。”我看着身边信得过的船友弗兰西斯,他说:“别担心,三副,我们等涨潮了就能回去。”这话给了我一颗定心丸。我拿起小艇上的对讲机,胆颤心惊地向大船呼叫:
“这是第二号艇呼叫。”船上有两艘同样的封闭式救生艇,我们用的是第二号艇。另一名得州来的三副罗尼回话了。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你好罗尼,请告诉船长,愚蠢的我把他的新救生艇搞砸了。”话语中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用平静的声音陈述了事情,并请他向船长转告我目前的状况。
五分钟后对讲机响了,仍是罗尼,他说二副正乘着第一号救生艇赶来援助。我看了看表,当时是下午四点半左右。原打算赶回去吃晚餐,现在看来,只希望能有些残羹剩菜能留给我们。
二副安迪驾救生艇匆匆赶来。上次漏油事件我无意中帮了他一把,风水轮流转,这次期望他能给我解围。他把小艇停靠好,跳到水里,像麦克·阿瑟将军一样趟水上岸,径直朝我走来,对我说:“我很高兴我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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