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不会忘记他这句“鼓励”之词。二副告诉我,“大脚”船长希望他把船员和通讯员几个带回去,他担心油轮会接到比预期提前进入码头的命令。二副告诉我下一次涨潮的时间,也就是六个小时以后。“祝你好运!”说着招呼船员们上他的小艇,留下我和三个无用的傀儡。
我呆呆地看着第一号艇哒哒哒地扬长而去,二副不但没解围,还将我的人马带走。我只有痴痴地巴望赶快涨潮。
黑夜降临了。我生了一把火,也让大船知道我们在沙滩上的位置。我不担心寒冷,却害怕庞然大物如狗熊等的骚扰,阿拉斯加的狗熊可不是卡通片《瑜伽熊》里可爱的瑜伽熊(Yogi bear)和波波熊(Boo-boo bear),它会把你当作难得的美餐吞下。
弗雷德、曼尼和杰瑞围着火堆坐下,一边抽着烟,一边讲故事,似乎又回到了童子军野营的时代。高兴之余,弗雷德竟然唱起歌来,那荒腔走板的音调,让我压根听不出他在唱什么歌,直到这个口吃的家伙唱出弗兰克·辛那屈(Frank Sinatra )那句著名的“我以我的方式行事”(I did it my way),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首歌。
时间慢慢过去了,潮流正在上升,听到水浪冲到船边的声音,我赶紧起身,示意他们保持篝火燃烧,以防野熊。并招呼其中一人随我上船,另外两人则在潮水进来时保持船头与岸垂直。等到船下有足够的水,可以发动引擎了,方松开绑在石头上的缆绳,收回到小艇上。大家配合得不错。
引擎启动了,倒退几步,再调转船头,开足马力,朝大船方向驶去,匆匆逃离这个我无意再多看一眼的地方,至少这次航程不会再光临此地。心想“大脚“船长将如何训斥我一顿,如何把我开除,我又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背起来时的行囊,灰头土脸,心灰意冷地去机场。
当我们将救生艇吊到吊柱上时,已是夜晚11点半。不仅仅闯了这么大的祸,还错过了我当班的时间。真糟糕!真倒霉!第一次上船就出了这种事,简直成了埃克森船队的丑闻传奇。
清晨,太阳照常从海平线上升起,我命运的红日此时却已西沉,不得不面对现实。我强打起精神,开始打包收拾行李。忙完后便去船长室,为头晚的事情向他道歉,准备像赴刑场的男人一样,接受船长的裁处。
我敲门进去,只见船长穿着睡袍,正从舷窗往外看。他转过身来,对着我哈哈大笑。突然看着没戴假牙套的老船长的笑脸,十分滑稽,不过这次我没有笑。
船长说:“我告诉过你不要离开船。”我为没有听从他的命令再次道歉,并向他解释,我完全不知道阿拉斯加的潮汐范围如此之大。他又笑了,说:“当然,因为是满月。”他问我是否吃早餐,我如实说我的肚子不太舒服。没想到船长说:“每个人都有失误的时候,不要为此背包袱。你做得不错,把救生艇完好无损地驾驶回来了。下次你要确保听从命令。赶紧去吃早餐。”回到房间,我用袖口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仿佛刚刚躲过一排子弹,感谢“大脚“船长的不责之恩,他脚大心也大,懂得善待新手。我哼着歌曲把整理好的行李重新打开。
那天晚些时候,轮船进了港,把重重的锚抛下,立刻在码头装载了另外50万桶北坡原油。这次没有漏油。货物齐了,一切准备好,油轮马不停蹄地向旧金山驶去。轮船在码头多呆一分钟,便多付许多停泊费。等船靠岸旧金山后,我的工作已结束,准备休假。我已等不及回家了。
与船员和普莱斯船长一一道别。我和弗兰西斯一起去机场,他也在此下船了。我们把行李托运后,直奔最近的酒吧,一杯接一杯,有说不完的话,欢笑和眼泪交织。我为自己第一次出海工作所做的愚蠢的事而哭泣,俩人喝得醺醺大醉。与我认识的最优秀的海员拥抱告别之后,便各奔其程了。我居然没有错过航班,摇摇晃晃,两眼通红地上了去波士顿的飞机,系上安全带,头一歪便什么都不记得了。等醒来时,飞机已经着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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