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我的一位包车乘客,高一学生。每天晚上,她下晚自习,我从学校把她送回家。
这天,梅问我,可不可以捎带她的一个同学,顺路。
梅说,这位男同学家里很穷,冬天骑自行车又太冷。在她家楼下停车,还有一小段路,他自己走回去就行。
我说可以。
每次上车后,男孩都会和我聊天,他说他名字是风。
风很会说话,语言组织能力超出了他的年龄。
有人说,想说话又不知怎么开头时,就说天气,风就是这样,他从天气的话题开始,聊到汽车驾驶,道路维修……天马行空,几乎无所不能。以致于梅下车后,我又多开出两公里,把他送到家。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风不再坐车,问梅,梅说风不念了。
原来,有一伙同学,收“保护费”。被欺负的同学,又不敢告诉老师。说告诉也没用。
风没有钱交,被打后还手,把对方打伤。对方住进医院,风家里又拿不出医药费。
梅说,风的爸爸有病去世多年,妈妈改嫁去了外地,他住在爷爷家。爷爷酗酒,赌博。
风曾经说过,他早就不想上学了。考上大学也没钱上……
我听完,无语。看着副驾驶的空座,感到有些失落。
几天后,在街上,我遇到了闲逛的风,我减速,他也看到我,笑着用力摆手。我停车他跳了上来。
风说,他正在找我,他想学开车,先从我这里学。
我告诉他,他不到十八岁,还不能开。
他说,先学,到了十八岁去再去考啊,听说驾照很难考。
风拿出烟,一起点着两支后递给我一支。接着说,我跟着你学,有人坐车我就下去,我就在街上,你路过,没人时,我在上来……
风这么说,我无法拒绝。
就这样,有时我也带着风,去废弃的学校广场练一会儿。
风用砖头土块等杂物,在操场上摆出了练车的线,他学的很快,挂档、松离合、起步、打方向盘……告诉他一遍他就会了。
很快,他能独自在操场上来回开。
转眼,临近春节,乘客多了起来,风也没再找我。
这天晚上,在街上和一台老式捷达会车时,对方大灯一闪,鸣了一声喇叭,我看了车一眼,不知道是谁,还是回了一下喇叭。随后电话响了,是风。
风说,他一千块钱买了这台车,晚上开,年前年后能挣点钱……
我感到吃惊,告诉他,千万注意安全。风连连说,没事,要我放心,过完年请我吃饭,随后就挂了电话。
而后几乎每天晚上,我都能看到风的捷达车,开始我还有点担心,但看他车开的还不错,也就放心了。
小镇上,每年春节前后,都会有很多自用车,甚至已经报废的车出来载客。只要不出事故,没人管。
春节过后,没有再看到风。
梅也开学,她告诉我,风把车卖了,去外地打工了。有时风,会再微信上给她留言,发一些工地上的照片视频。
两年后,梅上大学,我再没有风的消息。
这是十年前的一段往事。
想起来,写起,是因为我又见到了风。
饭桌上,风讲述他这些年的经过,他先在工地上干零活,后来开翻斗车,又开挖机,工地上没有驾驶证也没事。
他这次回来,不想再出去了,基建工程的活也很少了。他先把驾照考了,没什么干的,就开出租车。
风的旁边坐着的是梅。
梅说,她大学毕业后,工作,辞退。再找,再辞退。最后找不到了。风要她去工地做饭,开始她还接受不了,但看到她的同学,有的送外卖,有的在饭店做服务员,也就去了……
吃完饭,我开车送他们回家。坐在副驾驶的风,一起点上两支烟,递给我一支。他又开始说话,从天气的话题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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