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地方还有点刺激
2020年3月下旬,我和另外三个朋友一起,打算去柬埔寨“捞金”。听说那边工资高、补贴多。
当时有个中介,跟我说柬埔寨“有高薪工作招聘,月入可达1万—2万,加上提成福利还不止”。
我问中介,去那里具体做什么,他就轻描淡写地说在赌场做事,还说那边开赌场是合法的。
我当时就想,顺便出一趟国又不要花钱,况且在赌场里还能干什么啊?你看我一个男的,不可能让我打扫卫生吧;我这小体格,也不是很壮,不可能当打手吧。总之那时候就觉得,去了肯定就是给人家老板打打下手呗。
公司很快给我们订好了机票,3月28日飞金边。
这是我第一次出国,当天下午5点多,我们在金边下了飞机,改坐车去西哈努克市。
车子在公路上跑,尘土飞扬,我那时还有点解放了的感觉,哇,这些个亡命之徒,哇,这地方还有点刺激。当时,我们都不知道自己要被送去干什么。
每天在群里自导自演
晚上10点多,我们到了西哈努克市。刚一进公司门,就来了个人,把我们四人的护照全收走了,然后就给我们安排宿舍,环境跟国内工厂宿舍差不太多。
宿舍已经有几个人在住了,其中一个也是成都的,叫朋哥。我们问,这里每个月工资能拿到多少?他一听笑了,说:“你在这里还想要工资哪?”
第二天开始上班,每个人都配一台电脑和三四部手机,在电脑前面,从早坐到晚。用微信、QQ还有本地的一个“飞机号”钓人。
反正都是套路,开始的时候可以随便聊,聊到后来就要去和客户说,我这里有一个赚钱的网络兼职,你可以先充20块试试。其实就是博彩,开始会让客户赢点钱,但也不会让他赢太多,后台都能控制的。慢慢地引诱他越玩越大,最后一次性把他杀到底。
我们还要把客户拉到群里。群里面100多个人,可能也就那么几个玩家,其他都是我们的人装的。如果是大客户,充值好几万这种,可能群里70—80个人,就他一个玩家。
然后我们就在群里自导自演,跟个神经病一样,自己跟自己聊天。比方说我先拿一个微信号发一句:“啊,你今天买了?中了没有?”过一会儿再用另一个微信号发一句:“啊,我今天又中了!中了多少多少。”
中国人种菜,本地人搬砖
29日那天,我们就这么晕晕乎乎上了一天班。晚上下班回到宿舍发现,朋哥不在了。他居然跑了!
于是我也动了逃跑的念头。我们私下打探情况,还在网上加人了解。有人告诉我,他的朋友之前也在西哈努克市做过博彩,逃跑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其实西哈努克市的面积就跟国内县城差不多,大约是2017年开始,突然大量中国人涌入这里,搞实体赌场、网络赌博,还有电信诈骗。
在这之后,什么沙县小吃、兰州拉面、中国超市、中西医诊所、娱乐会所满大街都是。还有各种各样的外卖App、“柬租房”房屋租赁平台。更神奇的是,当地的房地产都被带旺了,2018—2019年到处都在盖楼。
现在本地商店也会挂出简单翻译的中文招牌,不少柬埔寨本地人选择去工地干活,他们说这是“中国人种菜(博彩),本地人搬砖”。
我想,这个工作干长了,回国搞不好还要坐牢。这一天天的,不能休息、不能出门,除了吃饭,每天就是骗人玩彩票……
我们决定逃跑
就这样耗了一个多星期,我感觉实在受不了这个鬼地方了,每天过得比蹲监狱还痛苦。那天我就跟他们三个说,就算他们不走,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跑。最后,商量的结果是要跑一起跑。
行动计划在晚饭后。我们先去食堂吃饱了饭,然后,就趁着全部人还在食堂,悄悄摸回宿舍,揣上了手机,其他什么也没敢拿。
宿舍后面是一片铁丝网,我们钻啊、拱啊,拼命地跑。当时那种感觉就是,唉,我真的跑不动了,但没人敢停下。边跑我边回头看,害怕有人在看着我们,害怕有人拿着一把枪在后面瞄我们。
抓回去估计就是打到死,我们就这么拼命地跑啊跑啊。我根本不记得一路上看到什么,就隐隐约约感觉,应该是有点山,我们先是上坡,然后又下坡,上上下下,跑跑走走。
就这样跑了差不多四个小时,我们跑到了海边。真的是跑不动了,那一晚,我们四个就在海边度过。
流浪金边近一月
我们合计了一下,决定先坐车到金边,再想办法买机票回国。
到了金边,他们三个家里陆续给筹够了钱,这个时候回国的机票已经涨到9000多元。他们赶紧就买了票。我父母都是农民,前前后后给我筹了3000多元转过来。机票已经涨到1万—2万,回去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他们三个回国前,凑钱帮我付了一个礼拜的房费。之后我就一个人留在金边,准备找工作。
后来,我终于在一家炸鸡店找到活干,老板也是成都的。做了半天,老板下午说找我聊聊,这一聊就知道了我的情况,他告诉我,我的旅行证件是不能在这里打工的,要是警察过来检查,店铺和我本人都会有麻烦。
到这时我也差不多绝望了,柬埔寨人出门连口罩都不戴,我也不敢成天在街上晃。每天就窝在旅馆里,拿着手机看,看看群,看看有没有工作。楼下的中国餐馆老板还天天给我发信息,喊我去吃饭。
现在,每天我的手机都会收到莫名其妙的信息,一大串柬埔寨语。我一查,“成为百万富翁的机会到了!赢得6万美元,点击加入吧!”这怕又是“菠菜”吧?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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