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走进一个叫绵羊寨的村子，你会渐渐地发现，这里的人们都在议论着一个“声音”，或者说一个人。

　　这人是谁?你或许会问。那就跟随我一起去看个究竟吧!

　　“林子他爹，昨晚上你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了么?”林子娘在给男人端饭的时候问。

　　林子爹坐在饭桌前，从林子娘手里接过了一碗热乎乎的饭，说：“啥子哭声?我咋就没听见呢!一大早的，你在这儿神神叨叨个啥?!”

　　林子娘没敢反驳。但她在心里认定，自己的确是听到了哭声，只是男人夜里睡的太死罢了。

　　不光是林子娘，村里许多人都听到了——昨夜里一个女人在凄怆地哭泣。

　　于是，一些人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就开始挨个询问，成了见面谈话的焦点。

　　有人怀疑这哭声是从村边的河里发出的。三年前，何花就溺死在这条河里。

　　何花的男人是个“暴君”，经常打骂何花。只要稍不如意，何花男人就用棍、用鞭、用鞋……任何能用的“武器”辟头盖脸地打向何花。何花男人一动起手来，何花的身上便会开满紫红色的伤疤。

　　何花男人是个喝酒打麻将的好手，正经事不做。每次打麻将输了钱，就把气往何花身上撒。何花成了何花男人手里的一只蛐蛐，任由他的摆布，却无力抗衡。

　　村里一些人瞧不过去，劝何花去找“政府”，让“政府”好好治治他，要么就干脆和他离婚。何花却不肯。

　　何花抹着眼泪说：“他好歹是俺男人，俺男人就是俺的‘天’。结了婚，女人一辈子都不能大过‘天’。其实他前几年也挺好的，也就这两年……只要他不主动提出离婚，俺就不能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愈是如此，何花男人打何花的次数就愈多、下手就愈狠，何花身上的伤口也就愈红愈深。

　　何花的孩子跑过来，跪在地上哭着央求不要打他娘。何花男人愤愤地说：“滚一边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兔崽子，现在就开始偏向你娘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何花男人手里举着棍子，对着孩子喝到：“起来，再不起来我连你一齐打!”

　　……

　　慢慢的，何花意识到当初不该太袒护男人。但她始终不愿和男人离婚。她觉得，离过婚的女人，就如开剩下的花朵，被风一吹，就会马上调零。又如村边的那条河，当它选择了这条河床、路径，不管前途是什么，也得一直淌下去，直到河源干涸。

　　最后，她自杀在了村边的那条河里。那是在深夜，所有人都已沉寂在睡梦中，她带着刚刚被男人打过的伤，痛哭着一步步走向了河的最深处……

　　现在又出现了这哭声，村人们就觉得有些奇异怪延、恍惚难安。

　　“保不准是何花的鬼魂从河里出来了吧?!”一些老一点人说。但绝大数人，不是太相信这个。他们急切地想把事情弄个明白。

　　有人来到石头家，见石头媳妇躺在床上满身是伤，便问她是怎么回事。石头媳妇眼里闪着晶莹的泪光，却忍着没有哭出来，缄默着一句话也不说，心里憋着一肚子的委屈。

　　来的人断定石头媳妇是被石头给打了，愤愤不平地说：“村里自从何花死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这类事了。你告诉我，是不是你被你男人打了，我帮你教训教训他。”

　　他们从石头家出来，便叫上了村里几个最壮实的男人，拿着扁担、耙子之类的家什去找石头算帐。

　　找到石头的时候，石头正和一伙人在搓麻将。来的人上前直接揪住石头的衣领，质问他：“石头，今天你把话说实在了，你是不是打你媳妇了?”

　　石头不服气地说：“打了又怎么样，你们管得着么?”

　　揪住石头衣领的人，猛地就给了石头一拳，说：“你他妈的还算个男人么?!”顿时，鲜红的血便从石头的嘴角淌了出。

　　那人正欲给石头第二拳，被忽然跑过来的石头媳妇拦住了。

　　石头媳妇“扑嗵”一声跪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哭着恳求说：“村人们，我求你们别在打了，他是我男人!”

　　这时，打石头的村人软了手。人们似夜晚归巢的鸟儿四散开，各自回各自的家了。

　　石头憬悟了。在最危难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站在你这边，还是会有人——你的妻子，站出来用身体保护你的。石头将媳妇扶了起来，愧怍地说：“是我不对，不该打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打你了，走咱们回家!”

　　经过村边的那条河时，石头朝水里望了一下。此时，河水潺潺地流淌着，如同一位伟大的女人，在唱颂她惟一的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