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学任辉自大学毕业后一直走仕途,跟我们这些进了矿山的煤黑子便不再来往,只是听其他同学说任辉当官了,出息了,他从中国政法大学毕业后直接分配到了家乡的所在市人民政府,先是组织部、后是副局长。当这位高材生真正坐上局长宝座以后,彻底和我们这一级的同学都断了来往,也许是害怕老同学求他办事,或许有其他原因,总之是不来往了。
一年一次的同学聚会任辉也从不参加,连同我们当年的班主任老师去世后的葬礼他也没有露面,要知道他可是班主任老师当年的得意门生。后来在一次同学聚会时我们的一位和任辉同在市政府工作的同学酒喝高了就谈起了任辉的“事迹”。
就在任辉被分到市政府当副局长时,由于他们村里处在山区,进村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就是一条羊肠小道,村里人来回进出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脚泥,村里的花椒、苹果等农副产品出不去、生活必需品进不来。他们村里几位老人听说任辉当了官,于是就商量着去找他,看能不能把村里的路修一修。这几位老人坐了一天的车到了市政府找到任辉的办公室,任辉一见是一群灰头土脸的农村人,连一杯水都没给到。其中一位70岁的老人,按辈份,任辉应该叫爷,老人看着任辉说:
“辉,我们今天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看是不是能把咱村里那条路给修一下,我们也不给你添麻烦,就是按照国家的惠农政策你给看着办一下手续,你好歹也是咱村里的娃”
任辉听完,停了好长时间说:“你们现在想起我是咱村里的娃了,当初我家里供不起我上学的时候你们都在哪里?按照政策办事,你们去办呀,找我干什么?”
老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任辉的办公室里干坐了有半个小时,任辉再一句话也没说,老人们就失望的回去了。
回到村里后,其中的一位老人,年轻时参加过抗美援朝,是一位老党员了,他就召集村里人商量着自己动手修路,但由于村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所剩的都是一些老头、老太太。这些老人们合计着反正整天吃了也没事干,能修多少是多少,总比不修好。于是第二天大伙就掂上镐、铣开始从村口的路修起。
一天,任辉的父亲从女儿家回来看到大伙在修路,就热情的上前打招呼,可是这些平时的老伙计们却没有一个人理他。他感到很奇怪,就把老党员拉到路边头问究竟,老党员把任辉的原话学说了一遍,任辉的父亲说啥也不相信,他们老任家祖祖辈辈教育的孩子官再大也不可能不认乡党,他决定亲自去一趟市政府见一见儿子。
当这位农民出身的老父亲推开任辉的办公室门时,里边乌烟瘴气,在办公室的正中间围了一圈人在打麻将,谁也没有注意这位老人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老人当时火冒三丈,但他转眼一想,儿子毕竟是干部,也是有脸面的,于是他就坐到一边掏出腰间的旱烟锅子抽起了闷烟。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任辉才爱理不理地说:“你来没事吧?”
老人一听,啥也没说站起身就拉开门朝外走。在场人一看情况不好,就一个个散了,不知道谁问了一句:
“那是谁?”
“我们村的人”任辉答道。
听到这话,老人转回身冲到任辉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刚才说啥?你们村的人?你还认得你们村的人?告诉你,任局长,我就是你的亲爹!我把你养活这么大,供你上学,你如今有了一点事业,不认我不要紧,但是,你手搭胸前想一想,你干的是什么事业?你坐到这儿在做什么?过去是咱一家人养活你,现在是全市人民在养活你,难道你就过得这样自在?这样心安理得?就没有一点良心?你这个白眼狼,太叫我们老任家失望了。今天我把话撂到这儿,你娃如果是我任启中的种,现在就跟我回家,看看农村人都在干什么!”
老人不由分说连骂带拉把任辉推到车上,任辉羞愧的关上车门,边开车边给父亲回话“爹,我错了,我不该……”
车子开到村口,任辉爹夺过一位老人手里的洋镐,塞到任辉手中说:“挖!叫你也尝一尝农民下苦的滋味,免得你生在福中不知福。”
老人们看到这里,都放下手里的家具,围拢过来劝任辉爹:“别为难娃娃,娃娃忙,娃娃要负责全市人民的事情,哪像我们这些老骨头闲的没事干。娃娃还年轻,不管什么时候回来都是咱村里的娃。”
看着眼前修了一半的进村路,再看看这些辛苦了一辈子的老人们个个脸上饱经风霜,到了晚年,还在为子孙后代一镐一掀的修进村路,听到这些宽宏大量的话,任辉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低下了那颗高昂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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