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见过世界各地的奇异风光,只在那飘满稻香的村镇上生活了六十多年。望着黎明破晓,黄昏晕染天边,又从地平线上褪去。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似平庸的生活却不因他们而显得平庸——
五月天,天渐渐闷热起来,夏正在慢慢靠近这片土地。村镇稻田边的沟渠也涌上潺潺流水,清澈可是不见鱼影。正是这样,溪水激起的余流涌上旁边的小沙地,沙地很快就吸满了水,临渠的一小块沙田稀奇地冒着气泡,一起一伏地让人很难不注意。
紧挨着的稻田中,爷爷在田间走动,查看水稻生长情况。另一个伛着的身影无疑就是奶奶了。活儿干累了,蹲在沟渠上,拿下草帽,舀出河水洗洗手,同着汗巾一起浸水,拧干后擦净汗又挂在脖上。奶奶转身想坐下,忽而注意到了小沙地一起一伏的。奶奶怔了怔,几十年来的下田经验使她又喜出望外,这下面肯定有好东西。随手拿起一块石头向下挖,里面果真有几只和手掌大的螃蟹被挖了上来,米白的肚子向阳闪闪发光。她顾不上擦汗,朝爷爷那边喊了声:“老头子,这沙地里竟然有几只大螃蟹!”闻言,爷爷小步走出稻田,朝沙地小跑过来。真的有几只很大的螃蟹,爷爷乐出了声。将头上的草帽拿下来,翻个面,把螃蟹抓进帽里,盖了些许沙。“真没想到咱家田里还产螃蟹呢!”奶奶也被逗笑了。
当晚,爷爷搬出了大瓷缸,放在家门口。缸口积了一层黑灰,凉水往上一泼就都散了。缸底撒上厚厚的沙,灌上水,大螃蟹丢进去,这个是专门用来养它们的。爷爷忙得不亦乐乎。水沙里的螃蟹,安详吐着气泡。这螃蟹啊,孙女爱吃,得养着,等她夏天回来了,再下锅才行。
七月,夏已经在土地上徜徉很久了。
一辆从杭州驶向镇上的车稳当地转向了柏油路,从车窗向外,恰巧看见了正在田里插秧的爷爷和奶奶。俩人看见了自家车,赶紧完成了所剩的农事,收拾好农具,乐呵地和我们一起回家。还没进门,我就惊喜地看见了家门口的鱼缸中有几只大螃蟹。没等我开口,奶奶走近我,小声地说:“这螃蟹啊,你爷爷说要等到你回来了再烧着吃呢!”爷爷正好路过,拉拉奶奶的衣角:“小事不好讲,要给囡囡个惊喜的!”我一听,感动独占心中,而更多的又是心疼。老人家啊,总是把最好的留给了我,看着我们好,心里别提有多欣慰。
梅子酒碰白瓷叮当响,桌上的饭菜足够丰盛,那一锅的热螃蟹,香气喷喷。也许农民一辈子的生活,也就是这样:即使日出而作时遇到好的东西,也要等到日落而息时留给子女们。漫漫稻香的村镇中,他们的光芒永不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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