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绿叶的小洲

　　……剩下的一点绿

　　与越来越大的都市

　　相比 越来越小

　　小到高架桥下一幅颤动的

　　画布 仅够漂泊的梦想歇脚

　　小到果园里的一簇龙眼花

　　像诗人的灵感一样轻薄

　　在疼痛中甜蜜

　　小到泗海公祠四月天的

　　沙龙品茗 和雨巷深处

　　一个玫瑰红的背影

　　小到河边的那座老码头

　　只让大榕树投下影子

　　让傍晚的风吹着

　　疲倦的歌谣停靠

　　在汹涌如潮的大都市

　　旁边 小洲村确实很小

　　小到一枚绿叶那么小

　　小到一颗心脏那么大

　　潭 岭

　　你在这里留下痕迹

　　只是虚无 在记忆或冥想里的

　　脚印 早被落叶和青草覆盖

　　至于那林中道路

　　也会在荒芜的热闹中

　　被时间遗忘

　　人啊，你不必无奈

　　也不必在意自己被忽略的

　　意志 你可以随意抬头

　　进入一棵大树

　　也可以俯首一朵野花

　　亲近泥土

　　世间一切都将逝去

　　惟有这生生不息的绵延

　　在丛林深处灵光一样闪现

　　大地 以及大地生命的存在

　　变幻而恒远 在静穆中

　　一种沛然大气升腾、流荡

　　就让风的双翼垂落吧

　　在浮尘之下 生死之后

　　复归于事物的安详

　　你以一座山冈的沉思

　　和一条溪流的言说

　　呈现荒野背后隐约的玄妙

　　雷 雨

　　顷刻 照亮黑暗中蜥蜴的秘密 闪电之火

　　牵引一种不可知的力量 在血液中

　　积聚、升腾 这也是完成

　　一次膨胀的恋爱和孕育吧

　　电流 在岩石的神经上奔跑 弹跳到

　　极至 树枝的每个毛孔颤栗

　　向低垂的天空贲张开来 一颗颗热汗

　　叭嗒叭嗒击打在林间震裂的透明蛛网上

　　阵痛 嘶叫 燃烧 ……便狂潮般

　　涌至 麻鹬哀哀鸣叫 莫非嗅到被电击的

　　老榕树身上散发出的死亡的焦煳味

　　我，一场暴雨的目及者 却触碰到

　　一张婴儿新鲜、柔嫩的脸和扑鼻的清甜乳香

　　亲历山夜雷雨 能否说就是经历所有雷雨的悲喜循环

　　秋 蝉

　　蝉的触须在习习南风里 轻碰到

　　最初的凉意 然后把它搬到枝头

　　再放一点点到自己的鸣叫声里

　　透明的羽翅有些累了 贴着杨树叶子

　　贴着麻雀的窝巢 贴着枝间筛下的光斑

　　它一动不动 一直沉入傍晚的宁静

　　那是在后半夜 有一滴露水落下

　　仿佛落下的是天地间唯一的叮咛

　　是整个一棵树隐秘的疼痛 它开始

　　慢慢吮吸 沁凉的汁液流漫夜的尽头

　　透出光亮了 乌蓝的天空一寸寸抬高

　　搁到了东山冈上 它快接近一种感觉

　　一种情绪 一种思想的边缘 它在倾听

　　“在时间的循环里 生死是一段距离……”